第12章 路引
什么都没查到?在来之前,陆子羽已想到可能会是这种结果,然而,此时听到段兴德亲口说出,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落。他不甘的追问道,“就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吗?”
“倒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段兴德想了想,摇摇头,继续说道,“下官到了洛阳之后,就立即找西京军政长官王嗣宗王大人了解情况,可王大人对帽妖之说嗤之以鼻,认为帽妖之说都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让下官不予理会。下官无奈,便派人查问当地百姓,一番查问之下,确有人说亲眼见过帽妖,还描述出帽妖的模样,下官根据百姓提供的线索查找,找到了几个帽妖遗留的脚印,那些脚印像是狼的脚印,可又不太像狼的脚印,只因那些脚印实在是大的不像样。之后,下官命人在脚印方圆十里查找,可也没发现帽妖的踪迹。”
“之后你便回京都了?”
陆子羽问道。“是。”
段兴德点了点头,说道,“下官在洛阳待了半月之久,没发现帽妖踪迹,洛阳也没再发生有人看见帽妖的事,下官只好带着王大人回京都向官家复命。”
说完此话,段兴德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王大人如今身陷囹圄,也是下官之责。”
“王大人入狱了?”
陆子羽问道。“嗯。”
段兴德点了点头,无奈的解释道,“下官带王大人回京都复命,官家问帽妖之事,王大人坚称帽妖之说乃是以讹传讹,或是宵小之人的把戏,世上没有鬼神。官家大怒,将其打入大牢。”
“王大人被关在哪里?”
“就关在刑部大牢。”
段兴德回了句,端起茶杯饮了口茶,随后,缓缓将茶杯放下,说道,“下官亲查过洛阳帽妖案,明白调查这种神鬼之案十分困难,简直就是无迹可寻。其实,若真是帽妖为祸,大人只需证明帽妖存在即可,毕竟,人又如何能捉的住妖?官家定然明白,定然嘉奖大人办案之功,现在怕的就是宵小之人借帽妖杀人。”
“段大人言之有理。”
陆子羽点了点头,诚恳的请教道,“不知段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实在不敢当。”
段兴德谦虚了一番,继续说道,“大人乃大理寺少卿,掌管刑狱案件,经手案件定有百宗以上,经验丰富,下官哪里比得上大人?下官只是有些浅薄的看法,也可能大人早已想到。下官以为若真是宵小之人借帽妖杀人,行为又如此缜密,定不是无端作案,定说明凶手与受害者之间存有仇怨,可从受害者的仇家查起。”
“段大人分析的不错,确实与本官所想不谋而合。”
陆子羽应和道。“大人实在睿智,是下官献丑了。”
段兴德又恭维一番,接着问道,“不知大人可查到什么?”
“此案本官刚刚接手,一切都还在调查之中。”
陆子羽打太极的回道。“这样啊!”
段兴德语气颇显失望,随后,又端起茶杯饮茶,可茶杯已空,他没喝到,尴尬的冲陆子羽笑了笑。陆子羽一直凝望着对面的段兴德,段兴德的反应已被他尽收眼底,他隐约感觉这段兴德怪怪的,似乎知道些有关帽妖案的内情,却欲言又止,而且,他又不动声色的想套自己对帽妖案的调查情况。他到底想干嘛?难道仅仅是因为对之前调查洛阳帽妖案无功而返耿耿于怀?应该不会这么简单。陆子羽实在想不通,可这只是自己的感觉,无证可寻,若自己开口问,说不定会令段兴德警觉,纵然自己官职较高,但段兴德也不见得会配合,而且,帽妖案情况不明,说不定日后还需向段兴德了解情况。这脸不能撕破。可这试探得需人来做。想到此处,陆子羽缓缓端起茶杯,边饮茶边朝身旁的沈巍示意了个眼神,也不知道这小无赖能不能看懂自己的意思。一直站在陆子羽身旁的沈巍也察觉到段兴德的反应奇怪,心中疑惑不解,但他也没精力多想,此刻他脑海中一直想着刚刚在皇城司门口碰见小吏们押着恶徒离开的事,当时,他看到其中一个小吏手里拿着路引、文牒,总感觉怪怪的,突然,他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那种感觉了。昨夜,自己潜入宋府,在宋阳的书桌上就看过一个路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巧合吗?沈巍正纳闷,突见陆子羽朝自己眨巴眼。这陆子羽什么意思?他应该不知道宋阳书桌上有路引的事啊!沈巍皱了皱眉,完全不懂陆子羽眼神的意思,见陆子羽边饮茶边朝自己翻了个白眼,那意思似乎再说自己白痴。沈巍愈发懵了,他也不管了,先解决自己心中疑问再说,脸上立即堆积起微笑,朝段兴德说道:“段大人,在下有件事想请教段大人,不知可否?”
段兴德早就注意到随陆子羽同来的沈巍了,这少年衣着破烂,连个随从都不像,只是陆子羽没介绍,段兴德也不好多问,下意识的认为沈巍是陆子羽的仆人,此刻,沈巍突然开口,段兴德顿感无礼,这主人谈话,什么时候轮到仆人插嘴了?可陆子羽在场,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段兴德也不好多言,故意问道:“这位是?”
陆子羽以为沈巍看懂了自己眼神的意思,颇为满意,故意说道:“他是本官下属。”
“阁下请问。”
段兴德卖陆子羽面子,说道。“是有关在门口碰见的那几位劫匪的事。”
沈巍回了句,目光直视着段兴德,继续说道,“段大人乃是皇城司副使,绝不会罔顾法纪胡乱抓人,也不会随意言行逼供。大人之前说是凑巧抓了他们,那凑巧也得有个缘由吧?若只是发现路引不对,大人直接将人送到开封府即可,怎会将他们抓到皇城司,还言行逼供?”
陆子羽一头雾水。这小子到底有没有看懂自己眼神的意思,问什么抓人的事?不是应该问段兴德为何对帽妖案感兴趣吗?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陆子羽心里默默发着牢骚,突然,他看到段兴德一脸沉默,心中不由疑惑起来,也开始琢磨沈巍的问话。沈巍那番话问完,段兴德内心便已翻江倒海,他立即的控制内心的情绪,脑海中不断思考用什么理由解释。沈巍完全不给段兴德找理由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问道:“大人是在抓什么人吧?”
轰!段兴德的脑子顿时炸了。这小子到底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段兴德见隐瞒无望,开口说道:“本官确实在抓人,至于抓什么人,此乃我皇城司的机密,无法相告。”
果然。皇城司在抓个人,还是按照路引抓人,巧合的是宋阳的书桌上也有个路引,难道宋阳是因为那个路引而遇害?那路引上写的人名是韩琦。韩琦是谁?“段大人不用这么紧张,在下就是好奇,才如此一问。”
沈巍嬉皮笑脸的说道。段兴德脸上的警惕依旧未散。陆子羽见气氛有些紧张,该问的也已问完了,别闹出什么乱子,连忙起身,说道:“今日多谢段大人,本官劳烦大人已久,告辞了。”
“下官送大人。”
段兴德虽心有不满,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好当着陆子羽的面发作,连忙热情相送。将陆子羽、沈巍送到皇城司门口,目送两人上了马,骑着马远去,段兴德脸上泛起了浓浓的疑惑。陆子羽、沈巍离开皇城司,牵着马悠悠的走过了左承天门,又穿过了东华门,陆子羽依旧牵马默默前行,没上马的意思。沈巍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故意讨好的问道:“大人,刚刚您一直冲小人眨巴眼,是不是大人眼睛有疾?要不要去医馆瞧瞧?”
你眼睛才有疾。陆子羽对这位跟自己毫无默契的“副手”颇为嫌弃,不过,他现在更多的是疑惑,恨不得立即质问沈巍,只是,此地离东华门较近,东华门守着不少官兵,他也不好动手,默默的牵马前行,走了五百来步,东华门的官兵已瞧不见这边。突然,陆子羽止步,一把抽出腰间软剑,抵在了沈巍的脖子上。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吓的跑开。沈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到了,惊慌失措的问道:“大人,您……您这是干嘛?”
“说,你到底瞒了本官什么事?”
陆子羽质问道。“啊?”
沈巍被问的一头雾水。“少跟本官装蒜,你不可能无缘无故问段兴德在抓什么人。”
陆子羽冷着脸说道。“原来是这事啊!”
沈巍这下才放心,边小心翼翼的捏着剑刃将脖子上的软剑挪开边说道,“小人正想跟大人说呢!昨夜我夜探宋府,大人记得吧?”
“你那是偷摸入府。”
陆子羽一脸嫌弃的说道。“随便啦!”
沈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大人可知我在宋阳的书桌上发现了什么?”
“别跟本官卖关子。”
“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沈巍嫌弃的怼了句,见陆子羽板着脸,已然动怒,连忙说道,“小人在宋阳的书桌上看到了一个路引。”
陆子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大人可还记得刚刚在皇城司门口碰见的那些小吏?其中一个小吏手中就拿着那些劫匪的路引。”
沈巍提醒道。陆子羽沉思片刻,说道:“你是说段兴德在抓某个人,抓此人的线索就是路引,可正巧碰见那些劫匪盗用路引,那些劫匪才被段兴德抓住,可段兴德弄错了;而宋阳手中也有个路引,这路引可能也与段兴德要抓的人有关,宋阳之所以遇害可能与这个路引有关?”
“大人英名。”
沈巍连忙拍马屁道。“那路引在哪儿?”
陆子羽严肃的问道。“应该还在宋阳的书桌上。”
“走,去宋府。”
陆子羽说完,率先翻身上马。沈巍边慢悠悠上马边说道:“大人不用着急,那路引又没腿,又不会自己跑……”“啪”话音未落,陆子羽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沈巍胯下的骏马臀部抽了一下,猛然一鞭,那骏马受惊,发了疯的带着沈巍狂奔起来。“姓陆的,你个混蛋,你想摔死我啊!”
沈巍气的大骂,然而,骏马已带着他走远,声音渐消。陆子羽凝望着“发疯”般的骏马带着沈巍在街上狂奔,不由笑了笑,也用皮鞭抽了下自己胯下的骏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