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加害者和受害者
江小小火急火燎地跑到派出所的时候，江蓉已经在里面的休息椅上哭成了泪人。
她穿着早春的新款的毛衣，头发有些散了。
神情呆滞，直到看见江小小。
她一把拉过江小小的手，眼泪在一瞬间决堤，“你能救晓晨的吧？”
“出什么事了？”江小小在电话里只听到江蓉泣不成声的说在派出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上还穿着干活儿的破衣服，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
江蓉似乎被触动，眼泪越汹涌了。
她不停地摇头，抽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值班民警过来解释，江小小才知道，孟晓晨在路上跟人发生了冲突，把人打伤了。
才被抓进来。
“他一辈子都毁了。”
江蓉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江小小已经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
“去医院吧。”江小小拉她起来，“先看看被打的人怎么样了。总要得到别人的谅解吧。”
江小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值班民警说，这种情况是要对方出具谅解书才能解决的。
江蓉站起来，有些晃悠，她腿软，整个身体重心都压在江小小身上。
江小小吃力地驮着她，“你说你，平时不是老劝我么？怎么到自己身上就这样了？”
“废话。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江蓉胡乱抬手擦了擦流出来的鼻涕，靠着江小小慢慢悠悠地往门外晃荡，“他要是”
她又哭了。哭的声音一抽一抽的。
就在两人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一辆桑塔纳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快步朝所里走。
江小小扶着江蓉没看路，就这么迎面撞上了。
“欸？”男人往后趔趄了一下，看清来人，哈哈哈就笑了，“小小。听说你现在混得不赖啊。”
江小小这才注意到来人，原来是原来大杂院里住的老张。
连忙道，“张哥你在这里工作啊？”
老张打量了一下两人，“怎么回事？”
“我外甥，闹了点纠纷。”江小小尴尬地应了一声，“您是在这儿工作么？麻烦您，能照应的话，照应照应。”
“叫啥？”老张是个爽快人，原来他媳妇儿在院子里看热闹，没少挨他呲。
现在帮起忙来，到是不含糊。
“孟晓晨。”
“哦，你要不在进去等等，我问问情况。”
老张说着，就往里面走。
江小小连忙应承，“诶诶诶。我就在这儿等着。”
老张这边刚进门，就有一个男人急吼吼地从台阶下跑上来。
江蓉不知怎地，瞬间有了力气，冲上去就要骂。
没错，来人正是江蓉的前夫，孟成功。
孟成功撩眼就见江蓉气势汹汹朝自己这边过来。
“蠢货。”孟成功黑着脸，嘴到是比江蓉还快。
他看都不看江蓉，数落的声儿就不断，“儿子都被你带成什么样了？还学会打人了。哪天是不是要骑在老子头上拉了？”
江蓉从进了派出所就没有断过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她大骂，“王八蛋，你在外面胡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儿子？现在过来指手画脚来了。不用你，你滚，滚！”
即便江小小拖着，江蓉还是猛地挣脱了束缚，冲过去顶的孟成功差点跪倒在台阶上。
他气愤地扭头，扯住江蓉的胳膊，一把甩开。
江蓉本就没有站稳，被他这么一拉一拽，人就摇摇欲坠。
再那么一甩，她直接滚下楼梯，摔到冰冷的水泥石阶下面。
“啊！”江小小先是惊呼，人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跑上前去。
江蓉磕了脑袋，额头上瞬间肿起一个巨大的脓包。
江小小吓得问，“怎么样？快去医院。”
江蓉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愣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路边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小小，你开车。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她把车钥匙扔给江小小，自己窝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了。
江小小忙安顿江蓉，“你等会儿，我去看看老张那怎么个说法。”
“他能有什么说法？都定性了，是他打人，人家都去验伤了，快走吧。”江蓉一股子火，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江小小叹了口气，还是把钥匙揣兜里，自己往派出所走去。
才走上台阶，老张就小跑着从里面出来了。
“张哥。”江小小连忙问，“怎么样？”
“你劝劝你那傻外甥，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去医院验个伤。”老张低声与她说，“我瞧他也受了伤，不是单方面施暴。验伤之后才能定性。跟他硬扛着不去验伤，性质不一样。”
“什么？晓晨受伤了？”江小小这下心都揪起来了。
原本以为孩子是冲动打人，这会子老张说了，才知道，自己也挂了彩。
“可不是，一直捂着脑袋在那坐着，问也不吭声。”老张道，“咱们多少年邻居了，我相信你的为人。我跟里面说了，你去看看。”
江小小连忙跟着老张往里面走。
走进派出所，孟成功还在跟值班民警点头哈腰。
值班民警推回他散的烟，“我们不能抽烟，您还是先找受害者签谅解书吧。”
江小小进到审讯室，孟晓晨蹲在角落里。抱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晓晨。”江小小叫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捧起小家伙的脸来。
脸上青了一块。
孟晓晨垂着眸子，脸色很不好，“小姨，你来做什么？”
“去验伤。”她不由分说地落了泪，跟民警申请要验伤。
民警正跟老张说话，听到这儿，看了一眼老张，点了点头。
“去吧。”
孟晓晨别别扭扭，“我不去，都说了我打死他算我的。”
他还在犟种，气的江小小屁股上给了一脚，“说什么屁话，走。验伤。”
她气呼呼地拉着孟晓晨出去，却没见刚才一直在门口的孟成功。
走到车跟前才发现，孟成功和江蓉掐起来了。
两个人毫无顾忌地扭打在一起。
周围有几个人已经把两人分开。
两个人将此生最难听的话奉送给彼此，吵得一点都不遗余力。
江小小把孟晓晨直接塞进车里，然后，去拉江蓉。
江蓉不走，还再骂，“没种的王八羔子”
“晓晨出来了。”江小小一声不高不低，就在她耳朵边上炸开。
江蓉顿时不骂了，扭头就看见坐在后座上的孟晓晨。
连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快走。”
她怕孟成功看见孟晓晨，赶紧招呼江小小开车。
江小小也不慢，立马拉开车门就坐进去。
一脚油门踩到底，呼地，车就发射出去。
一路上，江蓉的眼泪又止不住。
“这要是那家伙的伤重怎么办？”
“先去验伤，别的走一步看一步。”江小小此时也是心烦意乱。
她知道，验伤不过是老张给她们争取的缓和时间，省了孟晓晨在里面受罪。
验伤之后，根据伤情，还是要问人家签谅解书的。
一路开到县医院。
被打人的家属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
看见江蓉，恨不得把她吃了。
一个老妇扑上来就是一个大逼斗。
“你什么东西，养的什么杂种玩意儿？把我孙儿打进医院。我今天跟你拼命。”老人家头发花白，力气却大，一刮扇的江蓉晕头转向。
她抓了好几下才扶住旁边的墙站稳。
“大娘，是我教子无方。是我错，我给您赔不是了。”江蓉弯腰鞠了一躬，“您孙子看病的钱以及后续的医药费，我都不会赖账。都会赔付。”
“我陪床的耽误的工钱呢？我们家可就靠我打零工赚钱了。”一个黑黑胖胖的女人扶着老人家，探出头来，眼睛里闪着精光。
“我都会赔偿。”江蓉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任人揉捏。
随后，又有人提出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护工费。
江蓉都认真点头，“我都赔。”
她点头哈腰着，把医院门口买的礼品放下，“我今天来就是承担责任来了。还请你们签个谅解书。”
“那不行。那小子打了人，凭什么出来？难道还要祸害人么？”
家属不依不饶，江蓉唯唯诺诺应着，“我会教，会让他改，他才二十来岁，往后还有大好的人生呢。”
“我们家孩子呢？被他打了，这辈子都有心理阴影了，我们孩子就白受了？”
“我都说赔了，住院费交了，押金也都交了。随时有问题我都会来。我有单位，跑不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江蓉被一家人不依不饶的态度惹得有点发毛。
她知道，他们想要钱，又怕江蓉拒绝，就一直在这里扯皮，想看看江蓉的底线在哪里。
答应了那么多之后，他们下一步应该就会狮子大开口了。
“你还委屈上了，我孙子让你打了，你赔个十几万那是应该的。”
老妇不愿意听江蓉那话了。什么叫还要怎么样？
好端端的人让打进医院，还要怎么样？
她掂量着江蓉一个女人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再着就是他们听说，那个打人的小子，爹妈离婚了。
这才敢这么强硬地欺负一个没有人撑腰的女人。
江小小在江蓉在他们商量赔偿的时候带孟晓晨去验了伤。
检查耳鼻喉的时候，医生叹了口气，“鼓膜穿孔。”
“严重吗？”
“严重，他这个程度构成轻伤了。”医生下笔如有神。
江小小觉得这个医生真的是既光辉又神圣。
在她的心里，伟大的不是一点。
然后，她又询问了那个被打的人的请款。
医生说，“呦，是这俩人互殴啊，刚才过来还说被打了让仔细检查，屁事没有，非要拍片。”
“那我们也拍。”江小小这会儿腰板儿直了，拉着孟晓晨就去做全面检查。
本来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来拖延时间的，这会儿，她心里有谱了。
“麻烦您了。”江小小拿着一堆报告单走出来，迎面撞上一个宽阔的肩膀。
“抱歉。”
江小小低着头，连连道歉。
可被撞的人并没走，“谁病了？”
一个耳熟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江小小抬头，林珩与她不过一拳之距。
“有点麻烦事。你怎么”江小小扭头看了眼孟晓晨，示意他去旁边等一下。
“我没事，有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送这边了，我去缴费。”
林珩穿着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深蓝色呢子大衣。鼻梁上架了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时光沉淀出了不错的气质。
“哦，那你忙。”江小小应声，带孟晓晨去继续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