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暴揍秦会计
罗汉臣悠悠醒来,犹恨意难平,纠结不已。
睁眼所见,两边黑檐参差对峙,一线蓝天金光如炽。
原来,仍身在孙家风弄口。
还好,只不过是一场梦!
梦本虚幻,无迹可寻,无理可道。
想来一定是酒酣意迷所致。
爽直率性的罗汉臣凡事不往心里搁,很快便释然了。
正待继续入睡,忽听王雅琴狂笑不止。
“奶奶,奶奶,你看丁一鸣!”
罗汉臣愕然坐起,看向丁一鸣。
丁一鸣僵挺如尸,鼾声如雷。他护若贞操的胸乳袒陈门板,而绝世惊人的俊颜却覆于畚箕之下。
罗汉臣禁不住也“哈哈”大笑。
笑声终于惊醒了丁一鸣。
丁一鸣移开罩在脸上的畚箕,黑暗中忽见光线,两眼眯缝,一脸的迷蒙和无辜。
“汉臣大哥,你不睡觉,笑什么?”
“笑你抱着畚箕姑娘睡!”
丁一鸣听到答话的是王雅琴,而且就在身边,慌忙将畚箕罩在身上。
“你,你偷看我的胎记?”
“我就偷看,怎么啦?”王雅琴刁蛮地说。
“偷看就偷看,也没什么的。就是没吓着你吧?”
丁一鸣偷偷地瞟了一眼王雅琴,看她脸上其实还露着笑,心里轻松了些。
“你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身上有个胎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身上还有痣呢,你是不是讨厌了?”王雅琴做出咄咄逼人的样子。
“不讨厌,不讨厌。美人身上的痣叫美人痣!”丁一鸣情急生智。
“油嘴滑舌!”王雅琴嘴里嗔怪着,而脸上全是笑容。
“哎哟哟,肉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罗汉臣双手抱肩哆哆嗦嗦地躺下。
孙老太在旁边看得眉开眼开。
不要再想什么孙家后人不后人了,有这些年轻人在身边足矣!
“一鸣,玩笑归玩笑。你怎么把畚箕罩到头上去了?不像你的风格呀!”王雅琴问。
丁一鸣哪里好意思把梦里的情景说出来?
嘟囔了好一阵子,才说:“是一阵风吹来的。罩在脸上挡挡光,睡得更踏实了。”
“这么巧?”王雅琴似乎信了,也不深究,说,“衣服干了,穿上吧。不要再抱着你的畚箕姑娘了。”说着,把衣服丢给丁一鸣,背过身去。
丁一鸣穿上衣服,才感觉到像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到人面前的人。
他把畚箕随手往旁边一抛,畚箕倒扣在地上,又连磕了三下才静止下来。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王雅琴跟丁一鸣调侃上瘾了。
话未说完,丁一鸣爬起来,把畚箕拾起拿到壁根放正,“嘻嘻”地笑着:“改正得可还算快?”
王雅琴伸手在丁一鸣身上轻捶了一下,丁一鸣鼠窜地溜到门板上。
“雅琴,不闹了,让他再睡会,醒醒酒。”
孙老太说着走向罗汉臣。
“你也把衣服穿上吧,别着了凉。”
罗汉臣接过衣服胡乱地往身上一放。
“你呀,仗着身体好,就是不当心。”
孙老太微笑着弯下腰,把衣服拉平整,均匀地覆盖在罗汉臣的身上。
罗汉臣心里有一丝甜甜的感觉。认孙正材为父,他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认孙奶奶做亲人,自己心甘情愿。
孙老太和王雅琴也去睡午觉了,孙家的风弄口,罗汉臣和丁一鸣的鼾声此起彼伏。
上工的哨声响了,比鸣蝉的聒噪还刺耳。
丁一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起来。
而这时罗汉臣已用凉水洗过脸,正等着收拾丁一鸣背下的门板。
丁一鸣一起身,罗汉臣就捧着门板安回了原处。
王雅琴也准备好了。三个人一起去打谷场等候队长分工。
孙老太年岁大了,有适合她的轻便活时才会叫她。
打谷场上,人陆续到齐。今天的任务是整饬棉花田。女的负责除草,男的负责打药水。
那时候打药水没有自动喷洒机,只有老式喷雾器。操作时须两人合作。两人抬着盛有调配好的药水的桶,一个负责按压喷雾器,一个持着喷头浇淋作物。
丁一鸣自然和罗汉臣合作。
每组各派一人到保管室领取喷雾器和农药。
丁一鸣排在队伍的较前面。轮到丁一鸣了,负责分发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直接跳过他,喊下一位。
等这一位领完,丁一鸣又挤上去说:“秦会计,轮到我了。”
秦会计是生产队的会计兼保管员。
秦会计眼皮都没有抬,对后面的人说:“本生产队的人先领。”
丁一鸣又被挤到了一边。
罗汉臣见丁一鸣迟迟没有领回物品,就到保管室门口来看。
见到这样的情景,罗汉臣嚷道:“秦会计,这就不地道了。欺生哪!”
秦会计说:“你着什么急?你做哪一桩事不都是最快?你最后领,吃什么亏?保管最后你还是第一名。你现在就姿态高点,让一让其他人。”
罗汉臣想想也是,何必为这点小事与秦会计争执呢?让其他人听了,好像我罗汉臣一心只想出风头。
等众人都领完了,秦会计才给罗汉臣他们发放了农药和喷雾器。发放完,“咣当”一声关上了保管室的门,走了。
许多人已经调配好农药开始喷洒了。
丁一鸣慌手慌脚,罗汉臣却从容不迫。
“一鸣,做事要沉稳。越慌忙,脑子越乱;脑子越乱,做事就容易出差错。这就叫欲速则不达。”罗汉臣一边调配农药一边说。
“汉臣大哥还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个成语呢?”丁一鸣是真心夸赞。
但罗汉臣却不领情,他说:“好多话其实都是我们劳动人民说的,被你们文化人偷去了,改一改,就显得比我们了不起似的。没听说过吗?历史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劳动人民是富有聪明才智的。”
丁一鸣信服地点点头。
看着丁一鸣诚惶诚恐的样子,罗汉臣“噗嗤”笑了,说:“跟你闹着玩呢!我就听到了这些,全抖露出来了。懂得多的,还是你们文化人,有空你也教教我。”
“随时效命!”丁一鸣虽然时不时地会拘谨,但是,这一段时间说笑的兴趣也被开发了不少。
两个人抬着药桶来到了棉花地。
丁一鸣负责按压喷雾器,罗汉臣负责喷洒农药。喷洒农药需要一定的技术。喷洒在作物的什么位置和喷洒的时间长短,丁一鸣还拿捏不住。
罗汉臣正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却发生了状况。
任丁一鸣怎么按压喷雾器,喷头里都没有雾气产生!
这个丁一鸣,真是做啥啥不行!
但是,换了罗汉臣,还是不行!
难道这是一只坏了的喷雾器?
罗汉臣拆开喷雾器,喷雾器里没有喷珠!
没有喷珠,水怎么能吸得上来?
倒霉!怎么领了只坏了的喷雾器?
罗汉臣拎着喷雾器急急地赶到保管室门口。
保管室锁将军把门!
人呢?人上哪里去了?
按照正常情况,此时保管室是不能离人的。因为随时可能出现领药或换物品的情况。
但是,今天却不见了秦会计的身影!
罗汉臣怏怏地回到棉花田,坐在田头,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打了一桶又一桶。他只希望,别人能打得快一点,可以把喷雾器借给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丁一鸣也只能陪着干坐。
任保福看罗汉臣这儿没有一点动静,过来问:“汉臣,为什么不喷洒农药?是不是喷雾器坏了?”
罗汉臣说:“是的。”
任保福说:“为什么不去找秦会计换?“
“找不到他的人影?”
“会这么巧?我们大家的喷雾器都好好的,就你的不好?而且,还找不到人换?”
任保福无意的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罗汉臣一直觉得哪里不对,这才意识到,很可能就是秦会计搞的鬼。他看我罗汉臣和丁一鸣不爽,有机会就要对付我们。
“真是个阴人!”罗汉臣愤愤地骂道。
却见任保福脸色突然变了,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丁一鸣用手肘碰碰他。
他知道,身后来人了。
转头一看,正是秦会计。
秦会计满面堆笑,说:“罗汉臣,不错呀,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完成你奶奶的任务!你刚才人上哪里去了,找半天找不到!”罗汉臣出口就火药味很浓。
秦会计慢条斯理地说:“我有我的事情。你找我干什么?”
“这喷雾器是坏的,你故意的吗?”
“罗汉臣,你不能这样蛮不讲理。保管室的每一个喷雾器都检修过。好好地到你手上,自己弄坏了,反诬赖我。任保福,你不要走,过来评评理!”
任保福蔫蔫地回转过来,劝罗汉臣:“汉臣,汉臣,少说两句。我的喷雾器先给你用,我们歇一会,等你用完了,我们再用。何必动肝火呢?”
“罗汉臣,不是力气大嗓门高就有理。凡事要讲证据。要讲证据,你知道吗?”秦会计意味深长地说。
证据?哪有证据!
喷雾器是坏的,是出保管室就坏的,还是出了保管室才坏的?罗汉臣丁一鸣心中有数,但跟谁说得清楚呢?
就算出保管室是坏的,秦会计是故意还是无意,只有秦会计心中清楚,别人又怎能知道?
这事放到哪里都说不清。
和秦会计好言好语,到保管室再换个好的,秦会计当然无法拒绝。
但是,就这样甘心被秦会计阴一把?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小子整天阴着个脸,不知道会阴出多少个招!
今天能忍,往后还能忍吗?
罗汉臣越想,血气越是上涌。酒助血气,血借酒力,罗汉臣勃然爆发,站起来,对着秦会计就是一拳,说:“好,我给你证据!”
这一拳只用三分力,打得秦会计一个趔趄,携在腋下的账本掉落了。
“你敢打人!”秦会计没料到罗汉臣突然动手,色厉内荏地说。
“你哪里算人!”罗汉臣第二拳又到,带着风声。这一拳已达五分力。罗汉臣知道自己力气大,若用全力,怕失手要了秦会计的命。饶是五分力,秦会计也不好受,只听“砰”的一声响,秦会计飞开两步,摔倒在地。
“打人了,罗汉臣打人了!”秦会计哪吃过这亏,做梦也想不到会吃这亏,脸都脱色了,泼妇般嚎叫。
“汉臣,看我面子,不要再打了。”秦劲松见儿子被打赶紧过来拉住罗汉臣。
看着猥琐瘦弱的秦劲松,罗汉臣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秦劲松赶紧过去拉秦会计。
秦会计撇开他的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秦会计拾起账本,重新挟在腋下,说:“罗汉臣,这笔帐我记下了。”
秦会计不说这话则已,一说这话,罗汉臣火冒三丈,说,“要记就让你多记些!”说着,飞起一脚,踢向秦会计。
秦会计哪禁得这一踢,“咕隆”摔了个狗啃泥,嘴角都渗出了血。
任保福和丁一鸣怕事情闹大,紧紧地抱住罗汉臣说:“不能再踢了,不能再踢了!”秦会计这才免了第二脚之苦。
李二姑娘听说儿子被打,哭喊着过来:“罗汉臣,你和我儿子有什么怨仇,居然下这样的狠手。你就不怕天打五雷劈吗?你就不怕坐牢挨枪子吗?……”扑到秦会计身边,急切地询问哪里伤着了没有。
秦会计咬着牙忍着泪,他让秦二姑娘扶起,一瘸一拐地走了,这回,他一句话也没敢撂。
任保福拍拍罗汉臣的肩膀,说:“怕没有好事!”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