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痛楚回忆
曾经有人说过:有些人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有些人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不得不说,我很不幸运,因为我童年里的那些痛楚,也许一辈子都会隐隐作痛,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
关于我童年的故事,需要从我出生时候讲起:
我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在那个口号是“宁多一座坟,不添一个人”的时代,超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很不走运的是,我的家里有一个祖籍山东的奶奶,尽管她已经是闯关东之后的第二代人了,自己也是个女人,小时她也遭受过重男轻女思想的迫害。不过,那极度重男轻女的山东恶婆婆的所有品质如同基因克隆一般,在她的身上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的母亲在结婚之后迅速怀了孕,我的奶奶极度高兴,成天念叨着家里后继有人之类的话语,整天围着我的母亲前后转,伺候的无微不至。这温馨的一切在我的母亲生产那天戛然而止,因为那天,我那在医院妇产科手术室外一直搓手等待的奶奶看到手术室里抱出了一个女孩子。
奶奶瞬间便翻了脸,不顾我的母亲刚刚生产完毕虚弱的身体,在走廊里指着母亲破口大骂。
我的母亲给那个女孩起的名字叫张琳,出了月子,奶奶竟然拒绝给女孩上户口,因为我的父母双方都是城市户口,政策是一家一户一个孩子,上了户口就不能再生孩子了。
奶奶的行为愈演愈烈,她开始撺掇我的父亲和母亲离婚,逼着我的父母要么再生一个男孩,要么赶紧离婚,家中一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的父母只好再要一个孩子,于是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随着我的到来,真正的麻烦来了,因为那时候如果被发现超生,处罚是非常严厉的,处罚严厉程度绝对足以让人无法正常生存,至于究竟如何处罚,我想真正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会了解,随便找个现在年龄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一问便知。
奶奶说出了一个解决超生这个麻烦最简单有效的办法,那便是先将女孩的出生证上的性别用东西刮烂,然后将出生证扔进煤堆一个星期做旧,接下来拿着女孩出生证给我上户口,最后将女孩送走给人便是。
我的父母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听从了奶奶的主意。出乎意料的顺利,事情竟然真的办成了,于是我便有了户口,我有了姐姐的出生日期,还有了一个听起来很像女生的名字—张琳。
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偷偷将我的姐姐送走给人,可是在这件事上却出了问题。
问题出在我的母亲身上,她不同意将女孩送走,说来也是,这天下,会有哪个母亲忍心将自己亲生的孩子送给他人呢?
母亲抱着女孩离家出走,出了门,她突然发现,自己去哪里成了问题,如果自己抱着一个超生的孩子回娘家,社区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那相当于自投罗网。
母亲说那天是三九天,下着大雪,她抱着孩子走在街上,似乎有种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处的感觉,思来想去,她带着孩子来到了农村,租了一所平房带着孩子住了下来。在那个村子里有一些母亲的亲属,他们听说母亲的事情送来了很多粮食和耐储存的冬菜,足以维持母亲很长时间的吃食让她暂时安顿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奶奶和我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母亲住在哪里,于是那天奶奶在家中将人贩子联系到了家中,我的父亲来到农村,从我的母亲怀中抢走女孩,单手抓着女孩,单手扶着那时候很流行的二八自行车车把,我的母亲如发了疯般光脚下地追上,死死抓住车把,父亲用力一把将母亲推翻在地,蹬起自行车便走,要将女孩卖掉。
途中骑了很久,路过一处铁路时,随着颠簸,包着孩子的被带着孩子摔在了地上,父亲停下车,发现孩子停止了呼吸,一时慌乱的父亲拎起孩子,竟在严冬将孩子放在了铁路附近的一块石头上逃走了。
母亲报了警,警察立刻上门逼问父亲和奶奶孩子去向,八小时后,父亲终于扛不住审讯说出了真相,震惊不已的民警立刻前往现场寻找,却未发现孩子的尸体,经过大量走访询问,有人提供情况:曾见到过有一对外地农民夫妇在此路过时听到哭声捡到了孩子,发现孩子虽然冻得嘴唇发紫,但是还有呼吸,便将孩子抱走,现不知去向。
怒不可遏的民警以拐卖妇女儿童和不作为的故意杀人未遂进行了结案,法院快速对此案进行了审判,同时,我的母亲向法庭起诉离婚,带着我回到了娘家。
一切都结束了,不过,属于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从小到大,我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中长大,在同龄的孩子眼中,没有父亲便是个异类。幼小时出了门,耳边回响的便是那些孩子齐声的叫喊:“张琳是个野孩子,张琳没有爸”,我就在这一声声的叫喊中逐渐长大。
过了几年上了小学,身边的同学还是他们,只是他们也长大了几岁,不再满足于口中叫喊,他们开始了一种更新颖、更有趣的游戏。
于是,我见到了人心最深处的黑和人性毫无节制的恶。上课时有人向我的头发上吐唾沫,再把我的书本撕成一页一页到处扔;下课时有人在厕所把我放倒在地上几个人按住,然后排着队用脚在头上踩;把我的水瓶中倒掉,然后用尿在教室中尿满,等我回来却没有人告诉我,全部静静等着我打开水瓶喝下去,随后一起开怀大笑。
我找到老师,得到了老师的漠视和一句惊异的反问:“为什么他们不这样对别人呢,是不是你撩人家了?”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从那天开始,我的书包中多出了一把闪亮的尖刀。
很快,那把尖刀便派上了用场,那天,他们在教室内按住了我,把我按在讲台上,扒下了我的裤子,我默默的起身,穿好裤子,从书包中拿出了尖刀,将领头人的手掌按在课桌上,把尖刀狠狠的穿了进去,来回转动,他愣了几秒才感觉出手掌的疼痛,教室中充满了他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记得那天,他的血溅射的我满脸都是,那天我的眼前满是红色,他的三根手筋全部断裂,母亲听闻此事急匆匆赶来学校。
后来,我的母亲赔了他很多钱,并给我转了学。
不过,这次的效果很是显著,再次出门时候,他们见到我如见到恶鬼一般恐惧,不敢靠近我分毫。
那天之后,我患上了一种奇异的病症—脸盲症,我永远记不住人的面容,所有人的脸在我的眼中都变成了相同的样子,性格也变的矛盾至极:坚强又脆弱,勇敢又懦弱,害怕孤独又厌恶热闹,厌恶生存又恐惧死亡,也不愿意在现实中与他人建立更深层次的朋友关系。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人与人之间,最稳固的关系莫过于没有关系。
我不断发奋努力,最终在大学毕业以后做了一名警察,我选择了一个在地图上都需要仔细查找才能找到的小县城,成功离开家乡,成为了一名小县城的警察,在那里,我迷上了一种孤独的活动来为生活寻找些许乐趣:在厨房中为自己做饭。
可能人这种生物,总是需要自己去发现一些美好的东西去压制心底的一些黑暗的东西,压制那些在工作中每天面对的人性和社会的阴暗面,埋藏那些在心底最深处偶尔会活过来的回忆,人,总是需要用那些美好的东西不断坚定心智,保持自我不被黑暗侵蚀。
而我,与其和人交际,我更加喜欢在厨房中和肉类、瓜果蔬菜进行交流,毕竟它们更加诚实,不会伪装成熟了的样子。
远方地平线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黑暗,随着天逐渐亮起来,男人结束了回忆,双目中的眼神从茫然失神重新变的坚定无比。
张琳望着地平线处的阳光,喃喃自语:“曾经,我去过真正的无间炼狱,相比之下,这人世间的血腥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