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莲花木簪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
年招娣背起药材去城里换银子。
城里面很热闹，人来人往。
年招娣看见和她同岁的女孩子，她们穿着绸缎做的衣服，头上满是珠钗。
她偶尔也会露出羡慕的神情。
年招娣紧紧握着手里面刚换的铜板。
她辛辛苦苦采药的钱，换不回小姐们身上的一个香囊。
她有时也在想，小林哥哥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她想着想着，停在包子铺前。
老板见年招娣浑身脏兮兮的。
他挥手让她一边讨饭去。
年招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从袖子里拿出铜钱。
“老板我要两个包子。”
老板虽然不悦，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将包子装进袋子里，然后塞进她的手里。
年招娣小心翼翼接过包子。
热乎的包子烫得她手疼。
包子的肉香缭绕在她的鼻尖，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包子她不能吃。
她要带回去给小林哥哥。
他很长时间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在年招娣的眼中，一个肉包子就是顶好的东西。
可天不随人愿。
她刚接过包子，就被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狠狠撞了一下。
她大惊。
可是肉包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年招娣一脸心疼地将肉包子捡起。
她拍了拍包子上的灰尘，重新装进袋子里。
做完这些，她转头怒目瞪向撞她的小乞丐。
可是小乞丐大笑着跑开了。
年招娣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滴落在包子上。
这包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小林哥哥那样矜贵的人，又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年招娣用她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抹眼泪。
“老板，再来两个包子。”
她将手伸进衣袖里去拿铜板。
可是她摸遍全身。
她刚才卖药换的钱都不见了。
老板见年招娣迟迟拿不出钱。
他又驱赶道：“没钱就不要来耽误我做生意，一边儿凉快去！”
年招娣猛然想起刚才撞了她的小乞丐。
一定是他将自己身上的铜板都偷走了！
她赶忙朝小乞丐消失的方向追去。
可是他离开很长时间了。
年招娣瘦得像竹竿的腿支撑着她从城东跑到城西。
依旧没有见到那个小乞丐的踪影。
她最后停在一个朱红大门前。
她抬头看去。
刘府两个鎏金大字刻在门匾上。
年招娣记得这个地方。
这是刘院外的府邸。
也是她的归宿。
就在年招娣站在门下愣神的时候。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几个人抬着担架走了出来。
年招娣这回看得清楚。
死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她的头上带着好看的珠花。
那人的脸被盖住，年招娣看不见。
她只看见女孩裸露在外面的脚。
十个脚指头指甲全无，血淋淋的一片。
那些处理女孩身体的人从年招娣身旁经过的时候。
他们低声议论着。
“这小姑娘也真的是惨，正好撞上员外不开心。”
“那可不是吗？好像是被人轮了吧？”
“是十个还是十一个来着，就在院子里，昨天老爷叫府里面的家丁都来观摩呢。”
“……”
年招娣听到这番话，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你站在大门前干啥，你别脏了刘府的门楣！”
那些人从年招娣身边走过，见她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
立刻皱眉呵斥道：“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年招娣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
她回去的时候，阿娘正坐在院子里给强子讲故事。
她的神情很温和，看上去就像那种关爱孩子的慈母。
可是当她注意到回来的年招娣时，她的目光变得刻薄。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卖药材换的铜板呢？”
年招娣的腿有千金重，她不敢前进一步。
可是阿娘咄咄追问。
“我问你话呢？钱呢？”
“被……被偷了……”
一个利落的巴掌打在年招娣的脸上。
“你个没有用的东西，我让你换的钱呢！你给丢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丢了！”
她一边怒骂一边扯着年招娣的头发。
她的力气大得出奇，直接将瘦小的年招娣从院子里一路拖行到屋内。
年招娣瑟缩成一团。
她眼睛闭上，嘴里不停求饶。
可是阿娘的拳打脚踢没有如期而至。
她害怕地睁开双眼。
只见她的小林哥哥挡在她的身前。
他伸手握住了阿娘高高扬起的手。
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笤帚，将它扔出房门。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年招娣差点哭出声。
因为她的小林哥哥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在这世界上，她从来没有被人真正关心过，保护过。
可她无意间救下的小林哥哥，却肯对她伸出援手。
年招娣怯懦地将手放在他宽大的手心里。
身后的阿娘被他的气势震惊，久久才回过神。
“你以为你是话本里英雄救美的英雄吗？”
阿娘指着江知鹤骂道：“你知道那个贱蹄子让乞丐把钱偷了吗？你既然想当这个英雄，就替她把钱还上，不然你两今天就都给我睡外面！”
年招娣担忧地看向他。
江知鹤从怀里掏出一根木簪递给阿娘。
那个木簪并不普通。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的身上，是不会有凡物的。
那根木簪是用金丝楠木雕刻而成，最顶端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莲花下绿色的流苏是用翡翠制成的。
年招娣呆呆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他一个大男人的身上又怎么会随时随地带着女儿家的东西。
还是簪子。
不知道为什么，年招娣的心口有种酸涩肿胀的感觉。
她下意识看向小林哥哥的脸。
他始终面无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有些不开心。
是因为自己这个累赘，害得他不得不将他心爱之人的东西拱手相送吗？
年招娣的心神一阵恍惚。
可她的阿娘却笑逐颜开。
她连连说道：“好好好，招娣这孩子干的蠢事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江知鹤见身边的人愣住了。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朝屋外走去。
就像昨日她拉过他的手那样。
他的举动一下子就唤回了年招娣的心神。
她刚才看见那根簪子的时候。
又不由自主想起刘府门前死去女孩头上的珠花。
她的手瞬间收紧。
引得江知鹤这个牵手之人诧异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