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长街
灵并没有在村子周围以及内部看到农田,只有在最开始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那些一块块的菜地能用得上那些器具。
可若只是种菜,哪里需要这么多农具?
更何况,刚刚看来那些菜地早就已经荒废了许多年。
而且,在那个孩子大声哭嚎之前,那些村民都在哪?
灵之前可是一点都没发现呢。
这村子如此不简单,灵自是要认真对待。
带着尤鬼鬼祟祟(划掉)小心翼翼地避开开阔地带,在屋舍树木等的遮掩下向前行进。
一个闪身,进了一个后院。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就这么看着一人一马突兀的站在自己面前,吓得眉毛一抖。
完了。
闪人脸上了。
灵绷着脸,思索着要不要把人吃掉。
那老头努力地睁开混浊的双眼,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闯进自家后院的陌生女娃。
“您,您是……”
老头拄着拐杖,动作缓慢的转过身。
“请跟我来。”
灵跟着他缓步出了院子,踩着还算平整的土路向前。
“你认识我?”
老头轻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我第一次相见,谈何认识?”
“村里事,你不知道?”
“我是村长,村里的事,都知道。”
灵站住脚,跟在她身后的尤一头撞在她身上。
走神发呆的尤:嘿嘿……(试图蒙混过关)
灵没搭理它。
“既然你知道,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你不会。”
“理由。”
“你不知道的事。”
“成交。”
尤揉了揉鼻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然后一脸懵逼的继续跟着往前走。
“还没问过您的名字?”
“灵。”
“灵?很是贴切啊,是个好名字。”
老头拄着拐杖动作极慢,微低着脑袋,似是在思索如何开口。
“我们村子,世代生存于此,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好不快活。
村子比较偏僻,很少与外人来往,但自耕自足,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村子不小,但也不是很大。
各家各户相互熟识,邻里之间互相帮助。
耕田种桑,养鸡养鸭。转眼就是一千年过去。
“一千年啊……”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圆了又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总有人感到烦闷,想要变通。
想要出去。
老村长驻足回望,看向身后平整的、笔直的、长长的街道。
“他们,建了一条长街。”
长街很热闹,从未出过村子的他们更是觉得它无比繁华。
商铺、小贩塞了半个街道,从未见过的小吃、玩具被孩子们围了一圈又一圈。
到了晚上。
嗬!整条街上的灯笼都亮着。
明晃晃、金灿灿。
彩色的布条随着夜风摇摆飘动,灯下人影攒动,叫卖声和玩闹声此起彼伏。
繁华吗?
对曾经的长街和他们来说,怎么不算是一种繁华呢?
老村长长叹一声,转过身来,拄着拐杖颤抖着双腿继续往前走。
“死了……都死了……活着的,也没多少了……”
繁华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对于久别于世的偏僻村落来讲,他们所能支付的代价只有人命。
至于说人力?
当然也是可以的,人活着总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他们上了战场。
“出了村子,给我们带来了繁华和热闹,却也让外界知晓了我们的存在。”
听说了吗?xx镇外三十里,穿过一片森林,有一座村子!
村子自然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听说那村子前造了一条长街,热闹的很!
那可不,这么偏僻,偏偏有条这么热闹的长街,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东西藏着呢。
“官府来了人,说什么奉旨查看我等是否在村子里藏了什么宝物,或者村子隐瞒朝廷,占着什么矿洞,私自开采。”
“所以你们被发配边疆?”
老村长转头看了一眼灵,轻笑一声。
“我还以为我这故事如此啰嗦,您会不愿听呢。”
灵伸手扯住缰绳,防止尤发疯乱跑,面上神情不变。
“不会。你讲,我便听。”
“好。好。”
老村长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往下讲。
村子里除了那条热闹的长街,没有一处吸引人的地方。
对于官差来讲,来了这一趟就不能空手而归,而这长街,就是这里最有价值的地方。
长街的地契没了,以普天之下皆为皇土的名义收走。
商铺小贩们的租金翻了又翻,以此为国土、皇土、名贵之土为由。
长街依旧热热闹闹,只是村子里的日子日渐拮据起来。
(他们收的不是商贩的钱吗,怎么村子里的日子还难过起来了呢?)
灵伸手把尤伸过来的长脸摁了回去,没搭理它。
老村长没听懂它的话,只当是马鸣,继续向下讲。
“后来,三年大旱。”
也不知是长街占了风水还是怎地,村子方圆百里,大旱三年。
林子不再阴凉,成了段段枯木。
长街依旧热闹。
一部分村民离了村子,去往外地寻一丝生机,再没回来。
一部分村民聚在长街外,散在长街里,勉强苟活。
剩下那部分,都死了。
绵延了一千余年的血脉,三年时间,只剩下两百余人苟延残喘。
“那时我还小,最喜欢天黑。”
夜里天黑时,长街的灯彻夜不熄。
绫罗绸缎,花火迷离。
每晚都能伴着歌乐入眠。
老村长停了话头,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灵。
“讲到这里,您应该已经知道我要讲什么了吧?”
灵点点头。
“嗯。”
尤又把脑袋凑了过来。
(啥?不讲故事了?)
灵把它的脑袋拍了回去。
“一边去。”
这家伙最近真是胆肥了,欠削。
尤猛地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脑袋。
老村长盯着手里的拐杖,过了许久才继续讲下去。
“旱灾过去,村子里只剩下两百余人,艰难存活。”
这种时候,长街闹了鬼。
人都走了,热闹没了,留了一地污血。
村民们扫去污迹,搬出了破败的小院,住进了长街。
长街变了样,重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