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渊花,虚妄与献祭
方糖十八岁时,参加了母亲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方糖却一直心神不宁。
她想,她想再见一见母亲。
传闻,离渊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夺魄招魂,无所不能。
从墓园离开时,妹妹江楪想起了母亲,无意间摘了一朵银色的花,皎洁如霜,不染尘埃。
年仅十二岁的江楪带着思念与牵挂,心情复杂的拿着花,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的插在了父母房间的花瓶里。
“姐姐……老爸他又在喝闷酒,希望这朵花,能让他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就算没有了她,可是还有这个家。”
江楪低着头,弱弱的低语,垂丧着脸回到房间,用被子埋住了脸。
望着花瓶中的银色花朵,方糖不知不觉间,神情有些恍惚。
无意间,她听到吵架的父母,夫妻间往日的温馨化作泡影,有的仅仅是绝望的歇斯底里。
母亲得了重病,命不久矣。
绝望的父亲散尽万贯家财,抵押房产,却依然无法治愈妻子的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挚爱的人香消玉殒。
绝望压垮了父亲名为理智的稻草,为了妻子,他抛弃了底线,畜生不如。
“把小楪卖给它们吧。”
躲在墙角,青涩的方糖永远也无法忘记父亲颤抖的声音。
“你疯了,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母亲压低着声音,愤怒的警告着。
“小楪只是捡来的孩子,卖了她若是能挽回这支离破碎的家庭,却也值了。”
父亲一身酒气,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不行!你休想动小楪一根汗毛,哪怕是捡来的,这么多年了,她也是我的孩子!”
母亲据理力争,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父亲那愚蠢的决定。
哪有会卖孩子的黑心父母,至少……他们夫妻二人,不应该是。
“老婆……我也不想卖掉小楪,我也不想这样啊!”
“可是公司破产,你又被渊气感染,倘若没有那离渊花的治疗……”
父亲跪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哭着哀求。
那一刻,名为男人的尊严与底线,碎的一塌糊涂。
“可是小楪,是我们养了十二年的女儿啊!”
母亲掩面抽泣,犹豫不决。
“她不是亲的,只是捡来的!”
“用她去换离渊花,用她的命来治你的病!”
“值,太值了!”
父亲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祈求,试图说服母亲下定决心,将养女江楪卖了治病。
躲在门角处,方糖面色恐惧,颤抖到不敢呼吸。
什么时候,心地善良的父母,变得如此人面兽心?
“老婆,我养了小楪十二年了,可是与你却相爱了几十年,若是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父亲哭的没有声音,母亲的抽泣又心碎不已。
“老公,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同意。”
母亲坚决不从,可父亲却笑了,笑的很纯粹,笑的撕心裂肺。
“晚了,已经晚了啊!”
“我已经将小楪卖了,为了你,我就算是畜生不如,也心甘情愿了!”
父亲疯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支花。
一支银白色的花,花开霜白,不染尘埃。
“老婆,吃吧,吃了这离渊花,你感染的渊气便会消散,快吃吧!”
“你怎么能……怎么能卖掉小楪啊!”
疯狂的捶打,无情的谩骂。
可父亲却依旧苦笑着,用蛮力将离渊花喂给了哭骂的母亲。
“我也没办法啊!
“不卖掉她,你就会死啊!
我宁愿她死,宁愿当畜生,也不想你被渊气折磨,沦为渊海中不得超生的亡灵!”
父亲笑了,笑的却比哭还难听。
“我宁愿死……也不想…唔……”
忽然,母亲痛呼一声,烟霾之气,袅袅刺鼻。
“老婆,老婆!”
父亲绝望的哭喊,搂着她,面色煞白。
“没……没事的,是过敏……你忘了,我对花粉过敏。”
母亲瞳孔逐渐涣散,声音颤抖无力,却在安慰着神情紧绷的父亲。
那个抛弃尊严与底线的男人哭了,哭的毫无声音。
相处多年,他知道妻子最爱的便是养花,又怎么会花粉过敏!
“不可能,离渊花生死人肉白骨,老婆你不会有事的!”
握住妻子的手,男人后悔得面色铁青。
“你忘了……哪里……哪里有什么……有什么离渊草,不过是将死之人,于濒死前的妄语罢了,做不得真。”
母亲苦笑着,声音细弱蚊蝇。
尔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而烟霾,却越发刺鼻。
方糖捂住嘴巴,蹑手蹑脚的离开,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就在七天前,她才刚服好母亲的丧礼。
房中与父亲交谈的女人……不是母亲。
那么父亲……
嘭的一声,门开了。
“你听到了?”
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面色铁青,嘴角的沾染着刺目的血腥。
“你妈妈她,没有死,她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呢。”
男人拥抱着空气,神情却诡异的陶醉,却像是在拥抱着挚爱的妻子,温馨甜蜜。
“不要告诉小楪……为了获得离渊草,我必须将她卖给它们,必须,必须……”
男人喃喃自语,神情逐渐暴躁狰狞,忽然冷笑着望着颤抖不已的方糖。
“我也把你卖了,这样你妈妈她,便可以永远的陪在我身边。”
男人哈哈大笑,忽然暴毙而亡。
他的胸口插着一束银色的花,那花名为离渊花,生来皎洁不染尘埃,此刻却渲染殷色的血花,妖冶鬼魅。
“逃……在它们来之前,快逃,快逃!”
恍惚间,方糖看到母亲的身影。
她从背后拥抱着垂首不语的男人,为他献上了一朵妖冶的离渊花。
“夫人……已经,晚了哦。”
诡异的女声在屋内响起,方糖看不见其他人,父亲躺在地上没有了生机,母亲早就火化,又谈何会有身影。
那诡异的女声浮现在脑海,刺耳难听。
“你将被献祭给渊海之主。”
献祭,渊海……
方糖头疼欲裂,赶忙回到房间,抱着熟睡的妹妹,就要逃离这诡异之地。
就在不久前,她失去了双亲。
母亲绝症病逝,丧礼结束后父亲醉酒消愁,抽烟点火,不幸醉酒起火,倒在了火势蔓延的房间里。
幻境,她中了幻境!
火,公寓起火了!
“离渊花……”
方糖头痛欲裂,依稀间耳畔浮现着初恋顾渊警告的声音。
“渊海是亡灵堆砌之海,其岸生长着银色的花朵,名为离渊花。”
“离渊花汲取了亡灵的怨念,可产生执念的幻觉。
传闻离渊花可治疗一切病症,是奇迹之花。”
“可离渊花的花语是虚妄与献祭,携带它的人,会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执念营造的幻境,被花中寄宿的怨念影响,大多会自裁,用尸体与血,温养宛若白骨的离渊之花。”
方糖如梦初醒,顶着烈火与烟霾,用毛巾浸水捂住妹妹的口鼻,急慌急忙的向楼下跑去。
她住在四楼,跳下去摔不死也会摔断腿!
可是火势已经蔓延,方糖别无选择,抱着江楪破窗跳了下去。
依稀间,她忽然回头。
却见火海消散,烟霾无踪。
一跃而下的倩影,摔倒在地,疼到晕厥不醒。
一支皎洁的离渊花,绽放在姐妹身边,银霜如雪,不染尘埃。
方糖恍恍惚惚,意识消散之际,耳边浮现亡灵的低语,嗤笑讥讽,刺耳难听。
“方糖,在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