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成亲正文完
成亲一, 绝非儿戏。
世家婚礼过程繁琐忙碌,何况又是仇家这等大族。各种各讲究,多得和天上的星星有一拼。好在薛素雪既然答应, 就再拘着孩子,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隔三差五,溜去和图勒巫师待一块。
——毕竟也没想他忙活什。
打小被宠大的, 连纽扣都没自己扣过,能帮什忙?
图勒部族这边的情况差多, 首巫大人对人情世故一窍通, 虽比仇家小少爷好一点,至少会沉下去学, 要他做什,就做什。奈何小少爷自己溜要紧, 一溜,就要过来拖某人一胡闹。
极大拖慢进程。
两边干脆彻底抛他两个。
权当放去玩了。
因此, 整个圣雪山平原淹没在各式各的红灯烟罗,人来人往,比万神节还热闹,就连堂兄堂姐都被呼来喝去, 个个累如老狗时, 两位正主反倒成了最轻松自在的。一会儿红鸢知道飞哪里去挖古冰, 一会儿又骑猛犸跑大峡谷看萤蝶……
一次, 薛素雪经过圣雪山的冰湖。
见到自家儿子裹件大氅,和年轻的巫师凑在一,蹲在冰,一边等鱼上钩, 一边研究怎搭个烤架出来。
“都挺孩子气的。”薛素雪评价。
旁边的图勒族人听到这个评价,个个咳得惊天动地。
——能从他首巫大人身上看出“孩子气”三个字……
只能,真愧是首巫阿尔兰的阿玛。
雪域各部,这一次算是实打实见证了什叫真正的顶级世家。
婚一确定,各式各的箱匣木龛如连珠流水般运到雪原,于平原正中临时建一座晶珠梁,红璃做顶的明堂。又以水绫烟绸,搭出连绵百里的珠光帐队,帐队以黄金铸花充作门帘钩,以斗大明珠做帘,帐前悬的灯盏,件件画工精巧掐丝无双……短短半月间,就平地搭一座如梦如幻,光怪陆离的仙城。
各部勇士称赞绝,觉得史诗中的神国也过如此了。
唯独仇家老家主绕了两圈,瞅了瞅,满意得拉脸。
这极原苦寒,草木难生。
但中原式的亭台棚帐,讲究园林相融的意境,少了草木花卉,便少了几分韵味。
仇家倒是可以远万里,将花木打边运进来,但运进来抗了冻也是无济于。老家主背着手,转到第三圈,就把一众小辈全喊到一块。过了几天,一大早,各部勇士出寨过来继续帮忙。
一出寨,冷丁就见仙城中一夜便多了无数奇花异草,缥缈瑰丽。
个个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近一看,才发现,是用黄褐古石,雕成枝干,以铜钱大小的碧玉串缀成叶,以芙蓉石、桃花玉、青金石、月光石、孔雀石、天河石等等一『色』『色』泽明艳的宝石,攒嵌成花。玉枝上,又悬有赤瑙镂空制作的灯,风一吹,光流彩溢,满城锵然。
别普通勇士了,就连各族族长,都看得眼花缭『乱』。
当初沈家运来的几箱子金银珠宝,在这前,顿时就成了一地硕石,随便哪棵玉树摘片叶子,都能直接吊打。
“怎感觉……”扎西木小翼翼碰了碰一朵天青石作的海棠,转头看巴塔赤罕,“怎感觉首巫大人这滚刀阵,挨得真让人羡慕啊……”
巴塔赤罕和他相觑。
直到今日,图勒部族的勇士,总算知道自家首巫抢来的阿尔兰,到底有多金贵——怪得之前,沈家主信誓旦旦,笃定仇小少爷绝对可能是甘情愿和首巫大人共毡的……
“……所以,现在知道本少爷对你多好了吧?”
仇薄灯坐在红木沉金雕花箱顶,双手撑在箱沿,劲瘦修长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带得脚踝处的镯链叮当作响,洋洋得意得像只明明很粘人,却非要故作矜骄的猫。图勒巫师单手撑在他身边,亲他的唇角。
临近婚期,一些必可免,要两位正主参与。
临近婚期,娘亲和一众眷逐渐变得紧张,婚服领口要对襟还是要右衽,袖口要浅『色』还是深『色』拿定主意……抓他过去直接来参照。尽管情琐碎,但比被迫一晚上削出几千上万片玉石碧叶的堂兄堂姐,这点算什?
他就是娇气。
试了到三十件,小少爷瞅准个空隙,就逃出来找自家恋人了。
雁鹤衣带一众婢火急火燎,从圣雪山顶找到圣雪山脚,鸡飞狗跳。他拽着自家恋人在摆放珠宝的仓房横梁猫成两团。
直到声音远去,才跳下来。
这间仓房放的各『色』绫绸,还有成箱成箱的珍珠,珍珠发出的光,照在光滑的绸,令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蒙蒙宝光里。
“我偷偷去看了你的衣服,”仇薄灯跟图勒巫师咬耳朵,分享打探来的情报,“和我的差多,都是长衫宽袍制式,想偷一套出来给你试试来着,结果被我娘发现了。”
他毫无成亲前的羞涩和忐忑,兴致勃勃得更像个闹着玩的孩子。
连婚服都想偷一套出来。
委实能怪仇家放下。
“他让你试了吗?”
“试了。”
仇薄灯“哦”一声,有点失望,既然阿洛试过,就没借口撺掇他一去偷件婚服出来……好吧,其实他是想让阿洛试试衣服合合身,他就是想阿洛穿新衣是什子。共毡礼倒是穿过图勒婚装。
但一来他知道,二来当时关系还僵,就没细看过。
套婚装,后边很快就换成了猎装。
其实,他真想看,用借口,图勒巫师也会陪他去偷件出来。图勒巫师对各项礼节的遵守,比任『性』的小少爷稍微好一点,但也只好一点点,在礼节与小少爷的异想天之间,永远选择后者。
只是仇薄灯自己没借口,就觉得好意思。
“爹嚷嚷你得穿嫁衣来着。”他咕哝,“还好娘劝住了。”
图勒巫师太高,真穿嫁衣,怎想怎奇怪。
“都可以。”
图勒巫师亲亲仇薄灯的指尖。
听他这,仇薄灯拿眼瞥他,见他睫『毛』修长,垂下来时,出的沉静,莫名有点好欺负。
仇薄灯忍住伸手,去拨弄图勒巫师的睫『毛』,故意问:“真的啊?我可就让娘给你改成凤冠霞帔了。”
图勒巫师应了一声。
穿什都可以,什形式都可以,奇怪没关系。只要所有人都知道,阿尔兰是他的,就可以了。
他是真的关在意,银灰的眼眸,偏执,也干净。
仇薄灯没忍住,凑过去亲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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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礼,定在极星经过圣雪山的晚上。
虽聘书是仇家这边下的,但仇家也没完全按传统迎亲礼来——毕竟话语权最大的亲娘出于审美考虑,拿定主意让双方都穿新郎袍,就干脆结合了部分修士与道侣结契的仪式。夜幕降临时,双方的灯队同时出发。
火光摇摇晃晃,将白雪照得暖红。
撒了花楸果的白雪地,如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双方的队伍在平原正中央交汇,仇薄灯一眼看见骑着骏马,停在雪与光中的图勒巫师。
他平素总是编成发辫的黑发,今日束了来,戴个玉冠,横『插』发簪。一袭红底金花对襟锦衣,罩金绣环凤纹广袖宽袍。眉眼修长,眸光清亮,当红衣新装的少年出现的一刹间,他身上的冷戾忽然尽数褪去。
只剩年轻清俊。
视线交汇,仇薄灯笑来,在一众堂兄堂姐的喊声里,忽然挥鞭策马,袍袖翻飞,转瞬间驰过整片雪原。
下一刻,红绸凌空掷出。
图勒巫师伸出手。
在他接住红绸的另一端时,两匹骏马,带两位同身着婚服的新人,风驰电掣,甩掉所有人,肆意奔过雪地。新搭来的扶风城前,薛素雪与仇鸣渊在高堂里,并肩看他带笑驰来,一颗,忽然彻底落了地。
三拜结束后,一贯严肃的仇鸣渊终于对图勒巫师『露』出一个笑容。
“以后就交给你了。”
图勒巫师认真地点了点头,仇薄灯还要辩解聘书是他下的,要该是图勒族长对他才对,被薛素雪含笑嗔骂了一句:成亲都任『性』,你还好意思。
“真是的,怎就能是你交给我?”
一直到进了洞房,仇薄灯还在抗议。
图勒巫师膝盖抵在铺了层层锦衾如烟如霞的床沿,半跪着,替仇薄灯解发冠。他路上嫌玉冠重,偷『摸』去碰,结果头发缠在发冠前边的缀环了。一边解,一边顺着他的话哄他:“嗯,是我交给你。”
“喏,”仇薄灯故作正经,“以后,我养你。”
“好。”
图勒巫师亲了亲他的额头,身去倒酒。
由红线系于一块的白玉酒盏精致小巧。
腕骨相交时,一泓烛光印在两处酒杯里,光影晃晃,如两轮皎月。
喝酒前,仇薄灯下意识抬眼望前的人,发现他也抬眼在看自己,清凌凌的酒光印在图勒巫师的颊与眸中。过往所有彷徨、『迷』茫、安……如雪落大地,悄然尽数消散在他的眸光里。
发散衾枕,绣金红装散在层层叠叠的烟霞中。
银铃与金链清响。
“阿洛,我有没有跟你过,”仇薄灯环住图勒巫师,仰去亲他的眼睛,“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和天山的雪一好看。”
“现在,你也是我的啦。”
见你如山雪,亦我私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