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别让他最后一丝尊严也丟掉
电梯内,身着一袭整洁白大褂的何允闻专注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医疗新闻,本没有怎么去关注男人的出现,直到身边传来一声闷响,才猛然回神,纯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地弯身去轻拍他的脸,试图唤醒他。
“先生!先生!!”
然而,裴蕴已经失去了意识。
“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又处于妊娠期,营养液的剂量要加重,等他醒来后,绐他用……”
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交谈声,男人不舒服地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距离他半米外的地方,三四个身着粉色工作服的漂亮护士正围着一位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医生,认真地听他吩咐着什么。
裴蕴刚刚醒过来,脑子混混沌沌,眼前的视线也不是那么清晰,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人,眼眶一酸,下意识唤了一句。
“禄安……”
他没什么力气,声音微如蚊声,但成功在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男医生严肃的神色一变,放松地朝床上的男人走了过去。
“裴先生,你终于醒了,昏睡了整整三天呢。”
说着,修长白净的手覆上裴蕴的额头探了探温度,浓眉轻皱,低沉道:“嗯……还是有点低烧,反反复复的,退了又发作……你现在有宝宝不能用药,也只能硬扛了。”
裴蕴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浓重的失落,抗拒地拂开对方的手。
“……你是谁?”
眼前的人身着一袭白大褂,身形和何禄安极像,同样是混血,就连五官都和他像了足有六七分,但两人的特征上其实有很明显的不同。
何禄安的眼睛是淡蓝色的,毛发是偏亚麻的浅棕色,长相更多偏向于西方人,而眼前男子的五官虽和何禄安同样深邃立体,但发色,瞳孔,都是东方人特有的纯黑色,气质也截然不同,一个冷淡疏远,一个温和稳重。
怎么会认错呢
男人无厘头的问题令何允闻失笑,难道他这身标志性的白大褂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他耐心回道。
“裴先生,我是华顿心外科的主任医师,我叫何允闻,三天前你在电梯里昏倒,是我救了你。”
裴蕴盯着他那张与何禄安像极的脸,微微失神,半晌才摇了摇头,哑声道:“……你跟何禄安是什么关系?”
何允闻一愣:“你认识我哥?”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裴蕴听到的时候到没有太多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别过脸&039;嗯’了一声。
男人身上穿着宽松的病服,领口松垮,露出一侧刀削般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部,皮肤白得像雪一样,苍白而透明,整个人虚弱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死去,却又透着股清冷孤傲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何允闻喉结鼓动了一下,二十八年来从未有过悸动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跳了跳。
他轻轻吸了口气,强行按下内心的异样,说道。
“……裴先生,不知道您对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是否了解,您患的是重度心脏病,孩子的存在会增加心脏负荷,所以趁现在流掉是最好的选择,否则随时可能会……”
不等他说完,裴蕴就轻声打断了他,“我知道,孩子我要生下来。”
神色淡然得就像在说今天我要多吃一碗饭那么简单。
何允闻看得忍不住拧起眉,“可是……”
裴蕴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低头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被子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闪着柔和的光。
“如果我活不到那一天的话……就只能委屈宝宝和我一起走了。”
“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就不能放弃他……”
何允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心脏没来由地揪疼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沉声问道。
“孩子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吗?”
裴蕴身形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嘴角的笑容却没变,“……他啊,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为什么?你不跟他商量一下吗?”何允闻问。
“不商量,他太在意我,要是知道了,肯定是为了顾全我的身体,要我把孩子打掉,我才不听他的话呢。”裴蕴似乎有些怕冷,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拢了拢,边说边转过了身。
眼圈渐渐红了,语气里却溢出几分甜蜜,仿佛事实真的是如他所说的这样。
至少何允闻没听出什么不对,视线停顿在男人白皙的耳垂和后颈上,继续劝说道。
“可是万一你真的……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裴蕴心说他才不会伤心呢,他要是死了,何禄安估计会开心得放鞭炮吧……
他也不喜欢他的孩子……他甚至连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他只知道骂他贱货,说他心狠手辣,卑鄙无耻……
反正他眼里有了楚咛,就装不下他了……还说什么呢……
自取其辱吗。
“你那么年轻,想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啊,等病好了……”
这些话林茗都跟他说过了,在林家医院的时候天天在他耳边说,一遍一遍地说,一遍一遍给他洗脑,裴蕴已经不想再听了,眼泪从眼眶里无声地滑落,突然开口道。
“何医生,我饿了,想吃蛋炒饭,不要葱,你帮我去买,好吗。”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带着淡淡的鼻音,背影单薄而孤寂,令人控制不住产生一种,想要上去拥住他的冲动。
“……好。”何允闻应下,心想,到底是谁这么幸运,能够拥有这样的人。
其实男人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可就是有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叫人觉得心疼,叫人想把他紧紧圈在怀里。
……这就是喜欢吧。
可惜,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何允闻转身离开了病房,漂亮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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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何允闻就发现裴蕴撒了谎。
男人在医院住了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十分关心他的爱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更多的时候,裴蕴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怔怔地捏着手机看,似乎是想给谁打电话,可一次都没有拨出去过。
偶尔会和一个叫林茗的人通话,听口气应该是好朋友,裴蕴总是笑嘻嘻地骗对方说自己很好,在家,和那个人关系已经缓和了,知道他怀孕后,很开心。
何允闻就是再不了解内情,也大概能猜到些什么。
即使裴蕴说,他只是和自己的爱人吵架了,对方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不来看他。
可是何允闻清楚,当自己的爱人得了心脏病,又怀着宝宝,随时可能会死去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在意,又怎么会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
唯一的解释就是,裴蕴口中的爱人,根本就不在意他。
何允闻猜对了。
而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那个人就在距离裴蕴不到五十米远的某间病房内,天天守着另外一个男人。
裴蕴有时候会偷偷地过去,做贼一样站在外面听。
他知道了很多事情。
房间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楚咛的孩子出生了,何禄安很喜欢那个孩子,老是抱在怀里耐心地哄着,光是听声音,脑子里就能轻易浮现出他温柔的面貌。
毕竟楚咛来家里借住的那几天,何禄安一直是用那样柔和的态度对他的,裴蕴想不记住都难。
至于他,得到的则向来是冷眼相待,冷言冷语,厌恶和不耐烦。
也有时候,裴蕴会在饭点前躲到走廊处的某个拐角,等何禄安下楼为楚咛买餐食,只有这时候,才能偷偷地看他一眼。
何禄安每次回来手里都提很多东西,有汤,有面,有饭,还有各种各样用精致打包盒装起来的菜品,两个人是吃不了那么多的,应该是特意多买点,让楚咛可以随便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对楚咛向来是这样无微不至的。
裴蕴总是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明知道会难过,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自虐—般跑过去看。
没关系,反正他也看不了多久了,就再纵容一下自己吧……
裴蕴心里这样想。
何禄安提着食物进去了……裴蕴听到,楚咛又在说他浪费钱,让他以后别买那么多东西,何禄安很好脾气地应下。
不过,估计明天还是一样的。
何允闻手里夹着一叠病例,朝走廊那头缓缓走了过去,看到穿着一身单薄病服就跑出来的男人时,皱了皱眉,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前问道。
“裴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裴蕴下意识抬头,双目通红,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没来得及抹去的泪水。
何允闻愣住了,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虽然看出裴蕴过得很不开心,但这人从来不会把情绪表现出来,有人的时候就笑,没人的时候就很安静。
男人这幅模样把他吓到了,心里一紧,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
“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病房突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裴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扑进了眼前男子的怀中,颤抖着恳求道。
“求求你……别放开我……”
别让他最后一丝尊严也丢掉……
作者有话说
赶稿赶得心脏砰砰跳的可爱小作者擦着被自己虐得红通通的眼睛向大家讨要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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