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再也不放开他了
&039;楚咛&039;这两个字放在口中呢喃，都有些生疏了，因为二十多年实在是太漫长了，容竭每一天都在思念他，却没有机会在除了梦境以外的地方唤出声。
“……什么？”楚咛愣在原地，不明白容竭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只觉得他眼里的悲伤，令他的心都揪疼了起来。
容竭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也不舍得眨，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掉了下来。
他伸出手缓缓触上楚咛削瘦的脸颊，确定这一切不是假的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将人一把拥进了怀里，同时又小心地没有压到他的肚子。
若算上辈子的年龄，容竭已经是四十七岁的人了，可见到了爱人之后就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下巴抵在他肩上，哭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抱着他不断地啜泣道。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想得每天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
“我以为再也没办法见到你了……”
鼻间是楚咛特有的好闻气息，容竭像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般深深嗅着，想起自己那冷冷清清的二十几年，哭得越发心酸委屈，楚咛的肩头都湿透了。
在场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逐渐躁动了起来。
容呈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主持人手里抢过话筒，虚情假意地安抚了客人们一番，接着又用命令式的口吻让容竭回到台上。
容竭怎么可能会听？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怕得罪全世界，哪怕一无所有，都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楚咛在他身边就好。
这人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的空气，他得牢牢抓住他，才能活下去。
处于大家肆无忌惮打量下的楚咛很是不自在，被容竭抱着，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知所措，喉结鼓动了几下，没什么力道地推了推他，担忧地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老爷叫你了，你快上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反常了，楚咛怎么都想不通，本该在台上进行婚礼的容竭，为什么会突然跑下来抱着他说这些话，好像他们已经分开了很多年一样。
可事实上，他们分明早上还见过。
容竭那会儿还对他不冷不热，怎么这会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别动……让我抱抱。”
“再抱一会儿就好……”
容竭还是不肯放开，脸埋在楚咛肩头，闷闷开口，言语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祈求。
楚咛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只是怕容竭觉得他丢人，才会慌张，才想要躲避，此刻听容竭那么说，他就乖乖的不动了，任由容竭抱着。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断断续续又没头没脑地开口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你死了……”
“是难产死的……宝宝出来了，你没了。”
“那时候我在国外度假……你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问我能不能早点回来……后来，你又说没力气了，没办法等我回来了，让我好好照顾孩子……”
“我回去之后，你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论我怎么叫你，你都不搭理我……”
说着说着，容竭又哽咽了起来，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说：
“我听你的话了，把宝宝养大成人了……他很聪明，是一个很优秀的大男孩儿，我想陪着他一辈子的，可是我实在太想你了……就忍不住来找你了……”
容竭在楚咛面前向来是冰冷的，漠然的，不耐烦，从未露出这样脆弱不堪的一面，然而，即使知道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楚咛还是心疼坏了，一下一下轻抚着容竭的背，温声安慰道。
“少爷，你是做噩梦了，那些都是假的，我好好的在这里呢，怎么会死。”
只有容竭知道，那一切是真的，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孤苦寂寥后，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就宝贝得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了，片刻后，容竭将楚咛放开，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很认真很小心地问。
“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楚咛点了点头，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永远陪着你。”
“快回去吧，老爷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容呈明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容竭，你绐我清醒一点。现在，马上，过来向你的妻子道歉。”
他目光如刀般盯着这边，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好几次想下令让保安将容竭强行押上台了，可若是这么做的话，恐怕容家立马会成为更大的笑柄。
容竭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毫不在意地转过了头，郑重地牵起了楚咛的手，深深注视着他，叹了口气，心疼道。
“他生气又怎么样，我在意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这个傻子，明知道自己会难过，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场合……再没有人比你更傻了。”
“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这样的不开心。”
“跟我走。”
话落，容竭不容抗拒地拉着楚咛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了台上，楚咛直觉他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试着挣了挣，挣脱不开，就跟在后面小声问他，他要带他去哪里，谁知容竭一语不发，几次之后，突然转过身将他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
楚咛惊得狠狠倒抽了口气，本能地伸手环住了容竭的脖子，心跳陡然加速，缓过神之后，紧绷着身体问道。
“少爷，你干什么啊？”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容竭没有看他，目光注视着前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步伐缓慢而坚定。
这话是楚咛怎么都无法预料到的，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紧张地拽了拽容竭的衣袖，眼里满是不安，小声说。
“少爷，你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这里，你放我下来，我回去就是了，你别生气。”
楚咛的额头上甚至还留着昨晚跪下来给容竭磕头时产生的乌青，只是被垂下来的刘海挡着，不至于被人轻易发现……那时他一遍一遍求他，求容竭允许，等孩子出生后让他亲自抚养，容竭不耐烦地拒绝了。
他被很坏很坏地对待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一天，容竭对他的态度全然改变，说出这样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易相信的。
楚咛更愿意觉得，也许容竭只是趁着小憩那段时间，喝了点酒，才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就会后悔的。
又或许，容竭是在惩罚他，因为他觉得他违抗了他的命令，出现在婚礼上是给他丢人了。
他实在是被伤怕了，时间久了，就什么奢望都没有了，犹如一头惊弓之鸟，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紧张得将自己缩起来。
容竭看在眼里，心痛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又有眼泪要溢出眼眶，被他努力憋了回去，他顿住脚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男人，呼吸颤抖着说。
“我没有生气。我是认真的。”
“楚咛，你绐我听好了……”
“接下来的这句话，我要一辈子说绐你听……每一刻，我都要你听清楚，什么时候都不准忘……”
他的眼神过于悲伤和认真，以至于楚咛完全忘了动作，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形状好看的唇部颤抖了几下，低沉又沙哑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眼泪再也止不住，从容竭眼眶漫出，顺着脸颊滑下，正好落在楚咛的脸上。
这句话，楚咛上辈子到死的时候都没听过，这辈子突然听到了，除了内心本能的悸动外，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他觉得正在做梦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才对，否则容竭怎么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如此深情，就像真的。
楚咛轻轻吸了口气，深邃的双眸逐渐泛起了红，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容竭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站到了台上，将楚咛小心地放下后，从主持人手里拿过了话筒。
他平静地看着台下的嘉宾，眼眸深处翻涌着的，是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容竭顿了几秒后，嘴角扬起了一抹笑，缓缓开了口。
“欢迎今天来参加我婚礼各位新朋好友们。”
“仪式正式开始前，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对自己的爱人说。”
他充满磁性的嗓音通过话筒传遍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容呈明拧眉看着容竭，没有出声打断，林如则是一脸梨花带雨，站在她父母身边，满是希冀地看着这边，显然是存着容竭会回心转意的念想，觉得他口中的&039;爱人&039;有可能是她。
然而，容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继续说道。
“对于曾经的我而言，婚姻只是一场交换利益的工具，可以不牵扯感情，可以不管是否真心相爱。”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又遥远，染上了沉痛。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霸道，任性，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就自以为是地觉得他永远不会离开我，肆无忌惮地伤害他，无视他的痛苦……”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我。”
“他死了。”
容竭狠狠吸了口气，说不下去了，捏着话筒的手紧的筋脉都爆了起来。
隔了二十几年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痛的。
顿了足足一分钟后，才颤抖着道。
“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当一个人要走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爱他。”
“我嘶吼着，像以前那样命令他醒过来，可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不理我了。”
“我怀着痛苦和悔恨活了很久很久，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终于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去找他了。”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泣血的，过于悲怆，听上去根本不单单只是梦，仿佛就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事情，以至于在场的某些较为脆弱女性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样的痛，在梦里经历一次就够了……我想，这是老天绐我的机会。”
“这一次，我再也不放开这个人了。”说着，容竭牵起了楚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