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有些累了
楚咛疼得满头大汗，根本听不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本能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腿颤抖着一点一点走过去，想要求救。
可是那门上的锁仿佛灌了铅一般，不论怎么拧都拧不动，楚咛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疼痛令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一手扶着墙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另一手尽量大力地敲击着门板，向门外的人沙哑地恳求道。
“开门……开开门好不好……”
“我好像……要生了……”
“能不能……为我叫一辆救护车……”
“求求，求求……你们……”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无论他怎么敲门，外面的人都没有回应他。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告诉楚咛，那些人走了，他再也没了力气，顺着旁边的墙狼狈地跌到了地上，而肚子里的剧痛，在急剧加重。
“呃……”楚咛捂着硕大的肚子，将自己微微蜷缩了起来，想要以此缓解疼痛，然而根本没用，即使是紧紧咬着唇，也没能控制住，痛吟出了声。
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起，刚才似乎隐约听到了’催生药’，’林总’，’教训’这几个词，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应该是林家买通了容宅的下人，故意这么做的。
他早上是喝了那碗粥后，肚子才突然疼了起来，所以，很可能是有人在粥里下了催生药。
—个女人能否独自在家中成功生出一个孩子，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是男人。
楚咛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像这一刻那么绝望过，他突然特别想念容竭，比任何时候都想，可是那个人总是离他太遥远，不会让他靠得太近。
现在也是一样，他扔下他，去了一万多公里外的英国，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双腿间的液体越流越多了，楚咛不知道那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隐约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就要应验了一一他可能会死。
可内心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只是有些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能像梦里那样，平安出生。
不……他不能放弃……
他死了倒没什么……一定要让孩子活着……
怀着这样的信念，楚咛狠狠咬了咬牙，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床头柜的方向，吃力地挪动过去，像狗一样的姿势，难看极了。
如果容竭在的话，说不定会笑话他，这么没用，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楚咛一点都不在意，只想着，拿到柜子上的手机打个电话，说不定还有救。
短短的一段距离，楚咛花了足足五分钟才到达，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肚子实在是太疼了，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当他颤抖着伸出手，终于摸到手机的那刻，深邃的眸子里出现了一抹名为希望的光。
然而很快，那本就不怎么亮的光就熄灭了。
手机没有信号。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人做了手脚，他们既然不准备让他出去，自然也不会给他求救的机会。
楚咛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没来得及茫然，腹中又是一阵猛然收缩，紧接着下-体就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像是孩子挣扎着要出来了。
“呃啊——”
手机&039;啪&039;得一声掉到了边上，楚咛呼吸不住地颤抖着，英俊而削瘦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双腿间的湿意愈发浓重了。
楚咛知道，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否则孩子很可能会有危险。
至少现在，小家伙在他肚子里不安分地闹腾着，弄得他很疼，同时也让他知道，他是平安的。
既然没有人帮他，那他就自己来吧。
就像那个人说的，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有什么难的……他一个人也可以。
这样，等容竭回来，就不会讽刺他没用了吧……
楚咛扯出一个恍惚的笑，缓过这一阵后，轻轻吸了口气，抖着手去解自己的裤带。
他现在的身材已经买不到尺寸合适的裤子了，只能定做，除了那种有松紧的运动裤。
肚子大起来之后，他一个人去买了好几条这样的裤子换洗，今天穿了一条纯黑色的，上面则套了一件深灰色的厚毛衣。
因为足够宽松，比其他类型的裤子更容易脱去，不过对于现在的楚咛来说，即使是躺着不动也是痛苦的。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裤子和内裤先后脱去了，白色的平角底裤已然被鲜血渗透了半边，修长的双腿间也是，沾满了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随着翻江倒海的剧痛袭来，额角的冷汗越发密布，滑落到眼睛里，刺得生疼。
楚咛也没精力抬手去擦，大开着双腿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扒着地面，想象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女人生孩子的画面，努力控制着紊乱呼吸，下-体无意识地用力。
体力过度消耗令他的眼皮沉重无比，只是本能地去重复那样的动作，满脑子想得都是，一定要让宝宝平安出来。
许是误打误撞地用对了方法，竟然真的有效，楚咛明显地感觉到孩子似乎往下滑了一段，而随之涌出的，是更多的鲜血，还有更加难以忍受的撕疼。
“呃啊……哈……”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窗外飘起了皑皑白雪，狂风吹得光秃秃的树枝猎猎作响。
“啊 ”
当疼痛达到顶峰的时候，楚咛沉重的上半身突然弹了起来，痛苦地叫了一声，接着又重重跌了回去，一个全身沾满鲜血的婴儿从他腿间滑了出来。
楚咛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孩子生出来了。
眸子微微动了动，撑着地缓缓坐起来，爬到了孩子身边。
他已经没有力气将孩子抱起了，只得将宝宝微微侧过去，用力往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当宝宝瘪着嘴巴发出瞭亮的哭声时，楚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欣然，似解脱。
他弯下身咬断了宝宝的脐带，然后脱去自己身上还算柔软的毛衣，将他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楚咛身体脱力地倒了下去，躺在血泊里，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他目光空洞地看着上方，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疲惫过，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
他知道，如果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他还想多听听宝宝的哭声。
他不贪心的，只要再一下下就好……
如果，能再见那人一面就好了……
楚咛的大半辈子都是为容竭活着的，他的整个世界都被他占据着，就连死，也是因为他。
或许上天都开始怜悯这个男人了，在楚咛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首很悲伤的歌，讲述的是一个人在感情里始终做配角的故事，是楚咛为容竭的号码特别设置的来电铃声。
他总觉得自己和故事里的主角很像，只不过，故事里的主角最后和心爱的人修成正果了，而他永远就只是—个配角而已。
楚咛睁开暗淡无光的眸子，静静躺了一会儿，才将身边手机探过来，接通后放到了耳边，笑着轻声唤道。
“喂，少爷……”
这时的容竭正在英国的某五星级酒店里，刚刚起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很不安，很想给楚咛打个电话。
听到楚咛安然无恙的声音后，容竭立刻就安下了心，随即又因为刚刚怎么都打不通电话而感到恼火，用一惯不善的口气劈头盖脸道。
“你在干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乱跑吗？你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我刚刚打了那么多电话系统都说不在服务区？”
“我没有……乱跑。”
“少爷…我很想你……，这一次……你能为了我……早点回来吗……”楚咛的意识已经很不清晰了，捏着电话的手沾满了血，也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只是将总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不是说了过半个月回来吗，这刚过了一个星期，你着什么急。”容竭站在落地窗处看着外面宏伟的建筑，嘴角勾了起来，心情明显不错，口气却仍然很不耐烦。
他隐约觉得楚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有气无力的，像是生病了一样，刚准备开口询问，注意力就被那边的另一股声音吸引了，疑惑道。
“我怎么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声？”
“……是…我们的宝宝……出生了……”楚咛目光虚散，嘴角挂着淡笑，断断续续回道。
“怎么这么快就生了，离预产期不是还有几天吗？”容竭急切地问道，俊美的面容上，喜悦的笑容怎么都遮盖不住。
很快，他听着那哭声又觉得很心疼：“哭得这么大声，你怎么不哄哄他？护士呢？”
“我没在……医院 我在…家里 ”楚咛轻声说。
“房间的门……被反锁了……我出不去……没……没有力气了……”
他的话不怎么清晰，容竭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漂亮的桃花眼，拔高音量道。
“……什么意思？你一个人在家生的孩子？！”
“嗯……”楚咛的眼睛闭上，又无力地睁开一点，声音也越来越微小。
“少爷，我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对不起……”
“孩子，就拜托……拜托你了……”
“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