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微不足道的温柔
楚咛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几乎是反射性地缩了回来，身形僵硬地看着对面的人，喉结上下滚动着，深邃的眸子中出现了一抹不知所措。
楚咛的确是容家的下人，但容呈明几乎是将他当半个儿子养大的，又让他跟在容竭身边当助理，自然和别人不怎么一样，很早之前就让他和主人同桌吃饭了。
因此，容竭说出这话的时候，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容呈明皱起威严的眉，道。
“容竭，你这是干什么？”
容竭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因为昨夜没有睡好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的楚咛，冷道：
“家里有规矩，下人不能和主人同桌吃饭，以前一直是破了规矩，现在这规矩得立回去，免得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能和主人同吃一盘菜，就能对主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了。”
“ ”楚咛放在腿上的左手缓缓收紧，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紧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容竭这是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如果是以前，容呈明肯定会训斥容竭胡闹，可是现在，楚咛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害得他儿子在同性恋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恶心玩意儿，自然不会再护着他。
他大概能猜到，肯定是楚咛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容竭不开心了。
这样也好，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坏，也就代表着，离容竭和楚咛两人断关系不远了。
虽然他肚子里怀着孩子，但饿一顿又不会怎么样，于是容呈明就没再开口，默许了容竭的行为。
气氛一时间凝重到了极点，半分钟后，楚咛缓缓站了起来，沉默着退到了一边。
结婚之前，林如在容竭身边见过楚咛几次，知道他是容竭的助理，但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霸占了她丈夫的男妖精，所以心里对他还有几分同情，本想为他说几句好话，但见容竭脸色不好看，也就不好开口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东西，满脑子想得都是，昨晚她的新婚丈夫，抛下她去了哪里。
见着身形笨重，低着头杵在那里存在感极低的人，容竭又不高兴了，觉得这人真是笨极了，连说句好话都不会，只会惹他生气。
昨晚竟然敢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他能开口道句歉，那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一声不吭，是认为自己怀了孩子，就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容竭越想越气，目光冷凝地盯着他，突然出声道。
“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在容家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怎么伺候人都不会了？”
“少奶奶的鸡汤喝完了，绐她重新添一碗。”
从昨晚到现在，楚咛已经将近15个小时没有吃饭了，以前工作忙起来的时候经常这样，倒也没觉得什么，可现在他的身体不同往日，肚子里的小家伙拼命吸收着养分，连着两顿没吃，就有些受不住了。
胃部空虚得厉害，人也晕乎乎的，头重脚轻，注意力没办法集中，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容竭是在对自己说话。
抬起头就见容竭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楚咛心里一颤，赶紧点了点头，接着就往林如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少爷，还是让楚先生先去吃饭吧，我来就行。”一旁的管家看在眼里，担忧地出声道。
“不用，让他做。盛碗汤又不是多重的活儿，还能累着不成。”容竭面无表情地说。
接着就没有人再说话了。
容家的餐桌又宽又长，鸡汤放在正中间的位置，楚咛弯下腰去盛汤的时候，圆润的腹部刚好抵上桌子的边缘，略得有些发疼。
他脸色发白，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端着盛好的汤，刚要放在林如手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踹了他一脚，楚咛呼吸一滞，手一抖，汤碗&039;砰&039;得一声掉在桌面上，洒出来的汤汁迅速流下，淌在林如穿着菲薄丝袜的雪白双腿上。
“啊！！”那汤尚有些热度，接触到皮肤的时候，立刻就烫红了一块儿，林如花容失色地尖叫着站了起来，化着清纯淡妆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你干什么？！”
容竭恶狠狠地瞪了愣在原地的楚咛一眼，动作敏捷地起身扯了纸巾，到林如身边帮她擦拭，询问她疼不疼的时候，那声音别提有多温柔了。
“疼……”林如眼里闪着泪光，满脸娇羞地回道。
“一会儿让医生来帮你擦药，没有起泡，应该没事的。”容竭安慰道。
楚咛看着眼前和谐的画面，心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无声地将被烫红的右手藏到身后，艰难地开口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容竭看向他，冷然道。
楚咛身形一僵，随即缓缓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持续传来容竭与林如温情的对话，偶尔响起几句容呈明对林如的关切言语，楚咛明明与他们处于同一座屋檐下，却始终清冷，孤寂，格格不入。
有时候，他多希望自己是一个聋子，可事实上，他听得清清楚楚，视力也一直很好，容竭那双漂亮的桃花
眼中对他流露出的厌恶和烦躁情绪，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既然他不想看见他……那他就消失好了。
然而，在脚步即将迈出大门的时候，那道霸道而冷漠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
“ ”楚咛脚步一顿，紧绷着身体没有回头。
“我的意思是，叫你去和佣人们一起吃饭，没叫你到处乱跑。”容竭看着他的背影说，许是因为发觉了他情绪不对，语气稍微软了一些。
楚咛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佣人们吃饭在单独的一个房间，楚咛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三三两两地收拾自己的碗筷。
其中一个体形高瘦，在容家呆了十几年的阿姨见了楚咛之后，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和善地问道。
“楚先生，你怎么来啦？”
“我是来吃饭的……请问还有多余的饭菜吗？”楚咛的身体很不舒服，但还是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回以对方。
“楚先生不是一直和少爷一起吃饭的吗，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了？”另外一个脸蛋圆润的阿姨奇怪地问道。
“以后应该都和你们一起了……毕竟我也是容家的下人，没有和主人同桌吃饭的道理。”楚咛脸上挂着淡笑，轻声说。
两个阿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贴心地没有再追问，将剩下的菜端出来之后，就和别人一起走了。
佣人们劳动量大，荤菜都被吃光了，只剩下一盘并不怎么诱人的素菜，楚咛也不嫌弃，就着白菜豆腐扒掉了一碗米饭。
还想再添第二碗的时候，容竭特有的磁性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其中隐隐带着怒火。
“她们就绐你吃这些东西？我记得容家佣人的伙食还不错。”
他下意识以为，是下人们听到了什么风声，怠慢了楚咛。
这个男人让他欺负也就算了，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这么做的。
屋内过于安静，突然来这么一声，楚咛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站在门口处身形挺拔，脸色阴沉的俊美男子。
心里一紧，局促地站了起来，回道。
“不是……别的都已经没了，只剩这些了。”
“别吃了，跟我走。”容竭就这么盯着楚咛看了一会儿，突然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他面色没有一点好转，楚咛不敢挣扎，以为又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跟在后面紧张地问道。
“少爷，怎么了？……”
我还没吃饱呢……
容竭没回他，一言不发拉着楚咛到了已经被收拾过的欧式餐桌边坐下，对他说了一句坐着别动，自己就转身进了厨房。
约莫十几分钟后，容竭端着一个木质托盘出来了，上面放着一口白底雕花的藏青色大碗。
他将托盘连碗放在楚咛面前，说。
“吃吧。”
那是一碗金黄色的鸡汤挂面，除了鸡肉以外，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香葱，荷包蛋，看上去比白菜豆腐诱人多了。
容竭总是这样，对楚咛坏过之后，又毫无预兆地对他好。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不吃这一套，被伤了几次之后，就躲得远远的了。
可是楚咛不一样，他从小就缺少关爱，别人对他的一点点好都会记在心里，哪怕那个人多数时候对他都是很坏很坏的。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就足够楚咛高兴很久了。
就像现在一样，楚咛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坚韧的眸子一下子就红了，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面前的鸡汤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爷……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见了楚咛的反应，容竭面色缓和了一些：
“生气归生气，你现在怀着孩子，必须吃有营养的东西。”
“刚刚我已经罚过你了，你要记住，以后不能再说那些让我生气的话，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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