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再见尺树
自景阳王城返回漠川已有几日了,傅丞翊除了每日和傅守信下棋聊天之外,还会教童子小瑞一些基础的剑式。当然是小瑞主动要求的,在傅守信被刺杀一事上,即便他当日被傅守仁安排了其他的活儿,并不在府中吗,可这孩子总觉自己也有责任。但凡傅丞翊得空,他总要央求傅丞翊教他。
这日,叮嘱小瑞拿木剑自行在院中练习劈砍格挡后,傅丞翊走出城主府,他此行要去看望虞汉和万韧山两人。这两人一个是女儿远嫁不常回家,一个是儿子被带走不知去往了何处修行,毕竟是从小被他们看到大,作为晚辈的礼数自然要尽到。
分别和虞汉以及万韧山闲叙几刻钟,傅丞翊返回城主府时,自前几日遇到老夫子的巷子中,看到几个幼童在玩蹴鞠。他们一个个年纪不大,这处巷子本就狭窄,但反观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却是乐此不疲。
“可以把它传给我们吗?”
傅丞翊走神的间隙,忽而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他定睛一看,那蹴鞠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脚下。傅丞翊笑了笑,他抬脚对准蹴鞠轻轻一踢,那几名幼童的游戏便有开始了。
望着这群幼童傅丞翊莞尔一笑,小时候好像自己也是这么无忧无虑。虽然母亲去世的早,但父亲傅守恒给予的关怀却一点儿也不少。在漠川城,作为城主之子,人人都要恭声喊他一声少城主。傅丞翊有充足的理由和条件做一个纨绔子弟。但他并没有,而是早早懂事,刻苦读书,仅是闲暇之余才会和万群他们好好玩耍嬉戏。
“唉。”傅丞翊长叹一声,“若是梓骁还在便好了。”
傅丞翊不想妨碍那几个幼童玩蹴鞠,索性就自己贴着墙边前行。小心翼翼绕过那几个幼童,傅丞翊当即便来到了巷子出口。当他理了理衣衫想继续朝前走之时,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瞧着他们的模样,似乎在巷子口等自己已许久。
“尺树姐?寸泓哥!”
带尺树和寸泓来到漠川城桃花楼二层雅间,傅丞翊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笑着朝他们问道:“分别之后你们去哪儿了?一直没你们消息。”
寸泓伸指叩桌之后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回道:“也没去哪儿,就到处转转。”
傅丞翊点点头,他转头看向尺树,观她面色并不太好看,遂开口朝她问道:“尺树姐,你身体不舒服吗?看着好像脸色不太好。”
尺树摇摇头,她接过茶盏用手指摩挲着杯面惆怅道:“许是赶路太累所致,休息休息就好了。”
“行,那你们待会儿用罢饭随我去城主府,我让府中下人给你们安排客房。”
尺树闻言只是点头,三人无话,雅间随即陷入一片寂静。
此次尺树和寸泓给傅丞翊的感觉很熟悉,就像傅丞翊细细回想了下,就像是应如是死后两人随他离开萍水镇时是一样的。
尺树和寸泓对视一眼后抬头看向傅丞翊。
“如果我说算了”
她刚张嘴就犹豫了,似乎刚见面就将方造化的死讯告知于他有些不太合适,她想着或许可以另外找个时间再说。可傅丞翊一早就看出他们两人有心事,尺树刚才说是因为休息不好时他是信的,但现在看尺树那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模样,傅丞翊感觉事情好像不太简单。
“尺树姐。”傅丞翊咧嘴一笑,“有话直说便可,这里并没有外人。”
尺树摇摇头:“算了。”
但寸泓是个性子直来直去的人,他拍拍尺树的肩膀后转头朝傅丞翊沉声说道:“方造化走了。”
“去哪儿了?”傅丞翊顾自给自己倒茶饮茶,将寸泓装进自己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后,有些不以为意的问道,“你们遇见他了?”
“丞翊”
尺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她从袖中掏出水鸣涧,将它放置在桌上后伸手推向傅丞翊跟前。
看到水鸣涧,傅丞翊咧嘴一笑:“这不是他的佩剑吗?怎么在你们这里,这老头是不是弄丢了,然后被你们捡到了?”
“丞翊!”
看到傅丞翊依旧是一脸的不在意,尺树有意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她盯着傅丞翊,面色甚是悲伤,嘴巴动了动,尺树沉声说道:“方造化死死了。”
雅间瞬间寂静无声,傅丞翊觉得自己的耳膜似乎在剧烈鼓动,尺树那句话如同炸雷般在他耳中回旋。
“不可能!”傅丞翊笑着摆摆手,“那老头可是巅峰境,不可能!尺树姐,别开玩笑了,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玩。”
傅丞翊看向寸泓,希望从他的表情上看出尺树的确是故意在开玩笑。但看到从来都是冷冰冰示人的寸泓此刻也是低下了头,一脸的悲怆,傅丞翊一个踉跄从凳子上跌坐到地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傅丞翊迅即起身便欲往外走,他显得十分慌乱,直接撞在了门框上。尺树赶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朝他喊道:“傅丞翊!你清醒一点!”
傅丞翊此时仍旧不相信,他指着桌上的水鸣涧说道:“巅峰境,说死就死了?”
“天堑沟壑离别时我们还说好了下次再见的,现在你告诉我他死了?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
寸泓来到傅丞翊身边将他拉回按坐在凳子上道:“你好好看看这把剑!”
傅丞翊身子微微颤抖,他拿剑的双手哆哆嗦嗦,水鸣涧剑鞘冰凉的触感才让他稍稍缓过些神来。把水鸣涧握在手中,傅丞翊忽而发现自己周遭环境剧变,他左右惊诧打量的时候,方造化的声音凭空响起。
“小子!胡乱看啥呢?”
“老头!”傅丞翊心头一惊,他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处去看到周围除了灰蒙蒙一片什么也没有。
“别找了。”方造化的声音复而响起,“这是我用最后一丝神识开辟的场所,你老老实实听我说就得了!”
“咳咳!”方造化清了清嗓子,他依旧如往常般慢悠悠道,“告诉你一件事情,但是咱们得先说好了,不能太惊讶,我死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方造化的声音有些释然和洒脱,“他们没骗你,我真的死了。”
“老头!你不能这么玩我吧?”傅丞翊一边仰头望着头顶灰蒙蒙,一边急声说道,“真不好玩,比我今天在巷子见那些幼童玩的蹴鞠还不好玩。”
但方造化的声音继续响起,其并未理会傅丞翊在说些什么。想来也是,方造化都湮灭了,死了,他怎么可能听到傅丞翊在说什么。他以最后一丝神识开辟出的这场所,便是留着交代后事的。
“你知道白帝城吗?啊不对,你肯定不知道,我死在了白帝城。我战死时那场面,说起来那是何等的壮哉!你要是想听,可以让尺树和寸泓给你聊聊,我就不跟你废话了!”
“总之,我真的死了!没骗你!”
从灰蒙蒙中抽身后,傅丞翊早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低着头,手捧着水鸣涧泣不成声。
尺树和寸泓看到傅丞翊这模样也甚是揪心,可现在言语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想哭他若哭,那便由他哭吧。
傅丞翊依稀记得那个漠川城郊外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方造化单人劫他。说起来方造化那一掌,他至今还记得拍在了哪儿。刚开始傅丞翊笃定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经过在凤池山庄相处,以及他在漠川生变后孤身闯入城主府带走了父亲将他安葬,傅丞翊对他印象稍有改观。
而将其视作亲人应该是从哪一刻起呢?
许是院中弄坏了他的酒壶?许是常跟他偷摸吃肉喝酒?又许是知晓了他是自己的师爷?竹林学剑?
傅丞翊记不清了,回忆如同潮水般一齐涌来,如何记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