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失约戌时
三个月后,初入隆冬时节,清晨总能见到浓浓白雾笼罩整座城市。
h市地处东南,即便入冬,降雪也是少有的事情,然而阴冷之感却不输北方雪域,凉风一吹便是刺骨之寒。
渔江小区大门,张若虚裹穿着羽绒服,还是不断地跺脚哈手,鼻尖被冻得通红,只要是上学的日子,每日清晨,他总会早早到渔江小区外等待。
虽然已经修行了三个多月,他依然是炼气一期,体质跟凡人无多大差别,依旧会感受到冷热变化。
片刻,少女小跑下楼,两人相隔数十米皆是眉眼含笑。
年小鲤身着单薄,只是穿着一件外套,然而她并没有感受到一丝凉意。经过三个月的修行,如今她是一位真正的金丹后期修士,寒来暑往,水火不侵。
两人并肩走向学校,看着冻到鼻尖发红的少年,少女递过饭盒关心问道:“冷不冷?”
“还好!”少年擤了擤鼻子,接过饭盒,“年年,以后就不要做饭了,我们去食堂吃,用做饭的时间,你自己多睡一会儿。”入冬后,张若虚不止一次和年小鲤说过这件事,一到中午饭菜早已凉透,而且每晚两人都修行到很晚才回家,虽然修行可以达到神满少睡的效果,但是身体长时间活动也会感到乏累。
“好!”年小鲤轻声回复,伸出右手道:“把手给我!”
张若虚欣喜迟疑,少女却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一股温暖的热气自手心传遍整个身体,顿时,寒气被尽数驱散。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牵手上学,张若虚既激动又紧张,行人路过时还带着点羞怯,他明明是男生,平时又没少不正经地捉弄年小鲤,如今真到了关键时刻,心情却又慌乱了起来。
直到走到校门口,听到教导主任拿着喇叭叫喊的声音,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刚刚入座,顾一凡怀里抱着一大袋热腾腾的包子跑了进来,靖浦一中的包子可谓本地一绝,外地来游玩的游客想吃都吃不到。自从饭量增大后,张若虚就把自己的饭卡给了顾一凡,托其每天早上给自己带四份早餐,而代价是承包他的一日三餐。
“小猪仔,快叫爹,不然小爷不给你投喂了!”顾一凡站在讲台边上,对着张若虚目指气使,惹得台下的同学哈哈大笑。国庆结束后,班级的同学得知张若虚饭量巨大这件事情后,没少调侃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猪仔”,外表柔弱清秀,吃起饭来却是狼吞虎咽。
“我看你今天是不想上课了,等会让你站在走道一整天吧?”张若虚也不恼调侃回复。
“别啊,我站在走道,也妨碍你跟年大校花沟通不是?”顾一凡立刻顺着台阶下坡,他可不怀疑张若虚真会堵住他,直到老师来上课。
顾一凡把怀里的一大袋包子放在了两人的桌上,张若虚拿出一份给身旁的年年,然后和顾一凡进行了吃包子比赛。三十多个包子,两大杯豆浆,在半个小时内,被两人吃完,当然,多数是进入了张若虚的肚子。
顾一凡最后捧着撑起的肚子,仰头喘气道:“天啊,你这胃口简直不是人啊,吃了至少比我多一半,跟没事人似的。”
张若虚轻声一笑:“还好,吃了半饱!”
周围的同学初次见到时也是目瞪口呆,如今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张若虚,你要参加寒假的培训班吗?”李雯雯拿着一张表统计问道。寒假培训班是学校专门为高三学生开设的补习班,除了过年那几天放假外,大年初五就得来学校上课。
“不上,寒假我有其他安排了。”张若虚收拾着桌面的垃圾边回复。
“也是,你已经是年级第一,能考700分的学霸,参加这些没有多大意义。”李雯雯说道。这两个月以来,无论大考小考,年级分数榜上都是张若虚稳居第一。
“唉……看来寒假补习班,小爷又得一个人坐了,就是可惜,不能比赛吃包子了。”顾一凡像靠在沙发一样,看着天花板。
“说得那么伤感,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还有年级第一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张若虚扎起垃圾袋。
“谁啊?”
……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纷纷好奇,侧目倾听。
“你们平时看见我都是向谁请教?”张若虚摊了摊肩膀,拉起垃圾走向垃圾桶。
“……?”
周围同学的目光纷纷注视向年小鲤,各自分析平日里零散的信息,推理出事情的本质。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年小鲤则是低下头,假装翻着书本。
李雯雯忽然掐了掐她的侧腹,坏意嗤笑道:“坦白从宽,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你、你们休要听他胡诌,没有的事。”话刚说出口,她已是面色潮红。
张若虚则是无奈摇摇头,三个月来,给她制造了许多次尴尬之事,没想到这丫头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害羞,虽然自卑的性格缓和了些,但是仍旧怯弱内向,缺乏信心。不过也不着急改变,两人还有大把的时间。
今天,期末考试的成绩也陆续公布,张若虚依旧发挥稳定,每次都能进步几分。语文一直保持着满分的状态,其间还被市教研室约谈过,并被聘请任为出题组顾问。
下午最后一节课。
张若虚和年小鲤被班主任带到了办公室约谈、
周清琳面色冷沉,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参加寒假补习班,这是学校多少年的传统,学校、老师免费为你们高三学生讲课,全班,甚至全年级的同学都参加了,唯独你们两个。这是最后的假期,二月中旬开学后就是百日冲刺。老师知道你们成绩优秀,但是知道关羽怎么丢荆州吗?”
张若虚不紧不慢道:“关羽擅攻,刘备却以其为守,此为用将之错。诸葛亮指挥不明,失管荆州,此为用策之错。用人不明,糜芳、傅士仁叛变,此为制度之错。然而,本质上还是三足鼎立,相互制衡的社会根因,一方独强,则会导致两方相合,荆州遭到了魏吴的合击……”
“错,是大意失荆州!”周清琳连忙制止道。然而此话方出,她却若有所思,迟滞了片刻,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眼前的两个学生了,年小鲤每次控分的事情,她早有猜到,而且张若虚课间经常询问年小鲤问题,显然眼前这位一言不发,又固执己见的女生,才是真正第一。
周清琳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人道:“唉……行吧,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随你们去吧,不过你们要明白,放假不放学,假期依然要好好学习,我会定期家访,如果你们荒废学业,我会和你们家人沟通,把你们带回学校。”
回到教室后,张若虚和年小鲤开始收拾东西,两人都有些欣喜假期的生活。已经结束了期末考试,在未来的日子都属于补习课,可以等到二月中旬开学再返回学校。
顾一凡凑过来道:“若虚兄,你真的决定不参加寒假辅导班了吗?”
张若虚嗯地一声,点了点头道:“期末考试的其他科目成绩,就麻烦你发我手机了。”
“一想到明天就见不到你,我就有点难过。”顾一凡拉着脸,有些故作矫情。
“你是想到明天就不能白嫖我的饭卡而难过吧!”张若虚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
“嘿嘿,怎么会。”被戳穿的顾一凡也不尴尬,但凡年小鲤有这家伙一半心态,张若虚就算放心了。
张若虚递过饭卡道:“留给你用吧,省着点,下个学期我和年年还要吃饭呢!”
顾一凡迅速接过饭卡,颤声道:“义父……孩儿舍不得你啊!”便上手扒拉,摇晃着张若虚的肩膀。
“好了好了,再闹就不给你了!”
顾一凡在当地也算是富裕家庭,但是出奇地抠门,喜欢白嫖赚钱。
冬季的天色晚得极快,未到六点,天色已经昏沉了起来,加上浓雾缭绕,街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
没有了每天上学的困扰,张若虚和年小鲤有了更多调配的时间,放学的路上,两人都在计划着假期的计划。
行过漓江桥,张若虚望向身侧的少女道:“年年,今天是假期第一晚,所以必须要大吃一顿,以示庆祝,你有什么推荐吗?”
少女微微低头思忖,想了半天,最后道:“嗯…你决定吧!”只因少女以前的生活过于单调,所以无法给出恰当的回答。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了之前从秝园买的秋月花酒还没喝,如今隆冬时节,当以火锅为最佳,便道:“那就,今晚,在灵溪山吃火锅。”
张若虚拉起了少女的手,直奔菜市场,购买了许多食材,又买了一个当地的一个木炭火锅,返回家中带上秋叶花酒,便传送到了灵溪山。
年小鲤借着山泉水清洗蔬菜果肉,张若虚则准备炭火木材,琉璃楼迎来了第一次人间烟火味,也不知荀老头今晚会不会被这人间美食留下,在张若虚看来,这些可比那什么《道圣经》更有味道,更抚凡人心。
“年年,你说今晚荀先生会不会留下来吃晚饭?”张若虚无聊问道。
“他每天都是和你下棋,下完棋后教我半小时就走了,从来没有多留一刻,我想今晚也不会例外。”年小鲤道。
“今晚我可是准备了秋叶花酒,温了起来,好茶者必好酒,我不信他闻到这酒香,能丝毫不恋。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嗯,若是我赢了,你明后天跟我去见我家人。”
闻言,少女忽然脸颊潮热,即便未食人间烟火,但也知以异性身份上门见家人意味着什么。
“谁要和你赌!”少女端起菜篮子,走进了琉璃楼。她并不是不敢赌,而是有一丝怕张若虚输的感觉。
人间万物,最不可赌之物,便是姻缘感情。若是遇见了姻缘,当紧紧握在手上,除非断臂,非不可松也。
戌时将至,灵溪山下起了大雨,冷冽的寒风吹得凉亭中的张若虚有些微颤,年小鲤在楼中翻看着手机聊天。
然而,今夜的风雨格外猛烈,雷霆霹雳。
戌时一刻,却未见到荀老头的身影,往常可不见他有迟到过一次,张若虚甚至以为时间出了错,特意询问了几番年小鲤。
或许是有急事耽搁,张若虚并不担心他的安全,这凡间宇宙的两万亿个星系,还没有哪个修士能伤到他半分。
戌时二刻,未见。
戌时三刻,未见。
张若虚思考了许多,据他所知,能让荀老驻足的目前只有两个东西:一是自己的棋义。二是月星上的《道圣经》,荀老头每天花费二十二个小时看经文,想来应当是到了关键时刻,不然不会失约。
戌时四刻,依旧未见其人,张若虚走向了琉璃楼,给火锅加了木炭。
少女轻声问道:“不等荀先生了吗?”
张若虚给火锅炉里放牛肉片道:“如果不出所料,荀先生应该是到了悟经的关键时期,应该不会来了,我们吃晚饭吧。”
张若虚不太喜欢稳定的环境发生变化,除非那种变化是他可控的。荀老头发现道圣经已经有两百余年,如今应该也快要看完了,看完之后,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打算。
两人也没再多想,开开心心地涮起了火锅,最后温酒小酌,年小鲤第一次喝酒,刚饮两杯便醉倒了。
把年小鲤抱起,传送到了胡桃木之家,张若虚神色复杂,在床头痴痴地看着沉睡的少女,两人都是脸颊泛红。
直到后半夜,张若虚在书桌翻动着《凡灵年鉴》,寻找着有关仙尊的字眼,重点是寻找能够‘制衡仙尊’的方法,然而无论是阵法,还是功法都需要足够高的境界才能发挥出来,以他练气一期,即便是年小鲤的金丹期,都无法发挥出半分。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若是荀老头想要抹杀他,那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凡人以喜怒好恶而作为,高人以利弊得失而作为,圣人以道德仁义而作为,仙人以因果规律而作为。荀老头不止一次和他讲过这一点,张若虚就是无法看到荀老眼中的因果规律而终日惶惶不安。
第六感告知张若虚,荀老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仙尊,只缺一个因果理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