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故障
他虽然问得很轻，但她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阎欣然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俞枫，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约会，而是借着约会之名的调查审问。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他有多机警。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排队时那几个小鬼的戏言，偶像剧？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豪门狗血悬疑剧还差不多。
“为什么突然问起我爸爸……”她低垂眉眼，故作困惑道。
“你昨晚一直在喊爸爸。”
他的话让她流下一滴冷汗。
她昨晚只喊了爸爸吗？对于昨晚发生的细节一点都想不起来的她根本无法确定俞枫是不是在诈她。
“我不记得了……”她选了最保险的回应。
“不记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在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还是不记得你父亲的名字了？”
“我说过我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她强作镇定地迎视着他锐利的目光，“至于我父亲叫什么…他离开我的时候我还太小…所以我记不得他名字了。”
在接近俞天之前她就料到有朝一日会被俞枫盘问户口，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喊的爸爸也许是福利院里那位一直照顾我的护工。”
“是么。”
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不信。
可她也知道他查不到她进福利院前的过去。因为那就是俞家人掩埋的。
彼之矛攻彼之盾得到的只能是同归于尽。
“我不记得父母的长相了。”她状似悲伤地望向摩天轮外一一亮起路灯的街，“不过我依稀记得他们都很爱我。”
这句话她没有撒谎。
正因为没撒谎，她是真的觉得悲伤，那是对逝去不可追的过去产生的悲伤。她曾经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但那太短暂了，短暂到她现在回想起来也只依稀记住模糊的光影。
风一吹就乱了。
“看得出来。”他沉声道，“不然你不会这么想他们。”
“想也没用。”她伤感一笑，“回不去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在他身边。
“……”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神冷锐得像一把锋利的柳叶刀，想要将她剖析、看穿一般。她知道自己细微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她果断选择打感情牌，因为只有感情是真的。
盯着她看了片刻，他轻轻地说：“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朝前看吧。”
“你呢？”她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反客为主地问，“你也会朝前看么？”
闻言，他沉了沉脸色：“我没有需要放下的过去。”
“俞天不算吗？”
“你想说什么？”
啊…啊…又是这森冷的眼神。只要她一提及俞天就像碰到俞枫的逆鳞。
“我想说俞天也大了，你是不是该放手让他独立了？”
“放任他独立的结果就是沉迷玩乐。”若单单沉迷享乐也就罢了，“这回他还差点害得你……”
“那不是他的错。”她对俞天的维护令他眯了眯眼，“是我自己大意没有防备，才让那位林总有了可趁之机。”
这事说实话怪不到俞天头上。
“但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上船。”
她微微一笑：“若非要这么说，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上船。”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幽暗的目光停在她的娇颜上。
“我希望你回去以后不要责怪俞天。”她替俞天说情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若要责罚他，就连我一起责罚吧。”
他直视着她，忽地勾起一抹冷笑：“你是觉得我不会惩罚你？”
“我没有……”
她的话还未说完，轿厢就微微晃动起来，就在她惊讶之余，晃动很快戛然而止。但摩天轮也不再走动地停在了半空中。
“出故障了吗？”她微微皱眉地自言自语道。
她话音未落，头顶上方的喇叭里就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我们非常抱歉通知各位乘客，您乘坐的摩天轮发生了故障，现在工作人员正在排查抢修中，请您保持镇定原地等待，切勿擅自打开轿厢门……”
“居然真出故障了。”她望向对面神态自若的俞枫，“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呢。”
“嗯。”他好像一点都不惊慌也不意外。
“俞总你是不是从来不会害怕？”她有点好奇地问。
“这有什么好怕的？”他淡淡地反问她，“我们又不会永远被困在这儿。”
“永远困在这儿……”她喃喃地重复他的话，“这样似乎也不错。”
“不错？”
“对呀。”她微笑地起身靠近他，葱玉的纤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想逃也逃不了。”
他仰视着她娇俏又魅惑的小脸，蓦地反握住她的手指，将她拉向自己。
“你说谁想逃也逃不了？”他握紧她的手指，语气危险地问。
“当然是……”澄澈似水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等他觉察时俨然太迟了，她毫无预警地低下头，贴上他微微张开的薄唇。
唇上拂过的柔软触感使他浑身一僵。
“你……”大掌箍紧盈盈一握的细腰，他瞪着移开脸的她，“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她浅笑嫣然道，“亲你呀。”
“阎欣然。”那是充满压抑和压迫的声音，好似狮子发起攻击前的威吓，她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可她非但不害怕，还再一次低下头，亲了他脸颊。
然后，她就离不开了。
后脑勺被长指牢牢扣住，她被按向那张冷硬的俊颜，在他封住她双唇夺去她呼吸的那一刻，她想，或许这就是挑衅他的下场……
“各位乘客十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故障已排除完毕，摩天轮即将启动，启动时会有轻微的晃动，请您抓住离您最近的扶手。”头顶上方的喇叭再次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为了弥补各位乘客，请各位在结束搭乘以后前往我们服务台领取礼物。”
而他和她就像听不见广播里的声音，直到摩天轮缓缓抵达地面，他才稍稍和她拉开些许距离。
“满意了吗？”他紧紧盯着气息不稳的她，哑着声问。
她扶着他肩膀，借此支撑自己虚软的身子，可即便失去气力，她仍不忘和他贫嘴：“还行吧，多练练会更好。”
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着她微微红肿的唇，他目光幽深地仰望着她：“你陪我练么？”
“你希望我陪你练么？”她不答反问。
然而她刚问完又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他贴着她耳畔，低声道：“回去再说。”
伴随着他的话音，摩天轮的轿厢门被从外面打开，门外的工作人员看见轿厢内亲密相拥的男女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立即低下头，语气恭敬地说：“感谢二位本次的搭乘，请前往我们服务中心领取礼物。”
俞枫看了一眼工作人员，然后抱着她下了摩天轮。
白天还熙熙攘攘的游乐园在入夜以后变得冷清了许多，她扭头看了看反方向的服务中心，柔声问他：“我们不去领礼物吗？”
“你想要礼物？”
其实她也没有很想要。只不过……
“就当个纪念嘛。”
“……”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将她放下。
“我去拿，你在这儿等着。”语毕，他转身朝服务中心走去。
在他离开后，坐在长椅上的她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然后她发现了不对劲。
除了她和俞枫，再没有人走下摩天轮。
那时候明明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鬼排在后边，此刻却都没了踪影。她抬眸望向仍在慢慢转动的摩天轮，刚才发生的真是故障吗？她不由地在心底发问。
这时，俞枫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熊玩偶。
他把玩偶交到她手中：“给，礼物。”
“谢谢。”她抱着玩偶，轻声向他道谢。
“我们走吧。”他说着却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
“怎么了？”
“没什么。”她抱着玩偶站起身，对他微笑了一记，“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嗯，开心就好。”他刻意避开她的视线，“我已经叫司机把车开到门口了，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应声，只是抱着小熊玩偶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坐在车后排，谁也没有主动打破这沉默。
假如说摩天轮的故障是他精心策划的“意外”，那么她的吻是在他计划之中还是计划之外？这个答案似乎不用揣摩，看他反应就知道了。
可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一边玩着小熊玩偶的小爪爪一边轻嘲地笑了笑。
当车子载着她和他驶入俞家庄园，她通过车窗远远地望见等在屋外的俞天。他穿着昨晚的衣服，一副刚到家的疲倦样子。
俞天应该也注意到了驶近的车灯，他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然后看到车子在他面前稳稳停住。
车门打开了，先下车的是阎欣然。俞天望着这个抱着玩偶的女人，接着又看向跟着她一块儿下车的俞枫。
不需要猜，俞天就看出她这是刚和俞枫约会回来。
但他看不出也搞不懂的是这个女人接下来的举动，在他的错愕之中和俞枫的注视之下，她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然扑进他怀里，然后嗓音甜美又激动地开口：“小天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