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良宵
她从没怕过什么。
除了孤独。
“俞天。”无星的夜晚，公寓的阳台，她靠着他的臂弯，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搂紧她的肩，下巴温柔地抵着她的头顶。
“没什么。”她半阖着眸子，依偎进他的怀里，“我就是有点累了。”
“要不要我抱你进去睡？”
“我想再待一会儿。”她发出舒服又倦意的叹息，“像现在这样。”
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你待多久我都陪你。”
她没回答只是靠他靠得更紧了。
那时他以为她睡着了，现在想来，也许她一直都醒着。
“阎欣然……”他坐在中庭的长椅上，仰头望着同样无星的夜空，自嘲地勾了勾唇，“不是我不陪你，是你不要我陪。”
是她不要他。
是她阎欣然不要他俞天的。
“俞天哥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俞天身后响起，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何丽。
“做伴娘的感觉如何？”他不想迁怒何丽，可话到嘴边就带着冷意。
“俞天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阎欣然？她现在已经嫁给俞叔叔了。”看到俞天为情所困的模样，何丽又担心又难过。
“放下……”他不答反问她，“那你放下对我的喜欢吗？”
“我……”何丽咬了咬唇，“我能。”
听到她的回答，他起身走向她。
“俞天哥哥……”
“那就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他低头俯视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微微笑道，“别再喜欢我了，你值得更好的人。”
说完，他便绕过她离开了中庭。
昏暗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他决心不再想她，哪怕血淋淋地剐去心里一大块地方。
疼吗？
疼。
不过习惯了就好。
“习惯了就好……”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继续往前，直到一道修长的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俞天看着出现在回廊的林陆，对方那对妖冶又魅惑的眸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看到林陆，俞天就想起那个叫他“小天”的女人。
“陆哥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怎么会呢，我可是瞧着你和阿海一块儿长大。”林陆走上前，拍了拍俞天的肩膀，“你虽然不是我亲弟弟，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弟。”
“……”
“看你这么痛苦，陆哥我啊于心不忍。”林陆盯着俞天沉默的侧颜，状似伤心地说。
“没事，都过去了。”他哑着嗓子道。
“你这么想就对了嘛，不就是一个女人……”林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天打断。
“陆哥，别说了。”说什么就一个女人，这只显得他可怜。
“好好我不说，哥等下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林陆神秘兮兮道，“包你开心。”
“我不想去。”尽管和林陆有两年没见了，但俞天从林海口中还是了解到林陆这些年丰富的私生活。林陆觉得有趣的地方，八成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一眼看穿俞天的心思的林陆笑道：“放心，今晚我不会再让女人打扰你。”
他本想再拒绝，林陆已推着他往外走。
算了，反正一个人游荡也是游荡。他放弃地想，只要能让他忘了阎欣然，去哪儿都好。
去哪儿都好。
庄园的主卧亮着昏黄的灯，但那张奢美的软榻上却空无一人。不止软榻没人，一旁的沙发上也就散落着西装外套和领带，只有和主卧相连的书房里传出微弱的人声。
“不要……”
“为什么不要？”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喑哑。
“因为…因为我不懂…为什么我要在‘新婚之夜’学习知识啊？”她委屈又困惑地从书桌前抬起头，看向站在她一旁指导她学习的男人。
“这是让你避开俞天他们的最好方法。”俞枫按住她抓着鼠标的手，引导她打开学习文档，“正好我现在缺一个贴身助理。”
“这就是你说的教我怎么‘拒绝’其他男人？”她不说大失所望也有一半失落。
“怎么？你觉得这个方法不好？”他侧头看向撇着一张小嘴的她。
是，当他贴身助理以后，别说俞天、林陆，恐怕连一只苍蝇都接近不了她。但……
“你天天把我带在身边不烦吗？”两个人不仅在家见面，在公司也天天见面，久而久之他看都看腻了她吧？
“烦？”他别有深意地盯着她道，“到时候你别嫌烦就行。”他一直没有贴身助理是有原因的，但他不打算和她说得那么详细，免得吓跑她。
“嗯……”她陷入犹豫之中，时刻待在他身边有好也有不好，好处就是她能更靠近他，坏处就是不方便她一些私下行动。
“你当我助理的工资每月另结。”他误以为她的迟疑是在考虑钱的问题。
闻言，她忍不住问：“俞总，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是。”他微微皱眉。
“那你还给钱给得这么大方？”她最不喜欢这些有钱人的一点就是他们大都认为钱能解决一切麻烦，好吧，也许钱确实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有些问题和钱多钱少没关系。
“不然呢？”他深深凝视着她，“我还有什么能打动你？”
听见他反问，她先是一愣，接着爱怜般地抬起另一只手，轻抚上他冷硬的俊颜。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微微一僵，也令他加深了眸色。
她的掌心既温暖又香软，独属于她的芬芳拂过他鼻尖。他不由想起儿时在庭院里度过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金色的光辉，带刺的藤蔓爬满红砖砌成的围墙，那一朵朵鲜艳招展的蔷薇，犹如此刻的她盛开着、绽放着，教他情不自禁地想靠近，靠得更近。
近到手指被刺破，滴落鲜红又妖艳的血，他却仍不觉得痛。
好美的花，美得让人忽略她的危险，忽略她可能带来的伤害，让人变得义无反顾也变得愚不可救，一心想摘下占据这朵花。
此刻这朵花没出声，他也没有，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周围的时间仿佛凝滞，整个世界也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当纤指慢慢地试探地移向他的唇畔时，他终于有了反应似的按住这只不安分的小手。
“别闹。”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可他的眼神却幽暗得能吞噬光和…她。
“我没在闹。”她咕哝着抗议，当然抗议归抗议，她的身体还是诚实地想要回避危险。可就在她欲抽回自己的手时，却惊讶地发现他丝毫没松开的意思。
“别狡辩也别顶嘴。”他握紧她的手，嗓音又冷又烫，“我说过不要考验男人。”
脑海里掠过她伸手触碰林陆衣领的画面，这个丫头她…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男人而言就是一种诱惑，还是说她在故意引诱林陆、俞天，引诱…他？
“我…知道错了。”她眨着无辜的大眼，向他求饶般地柔声道，“你弄疼我了。”她的手被他抓得有点生疼，可她不知道他比她还疼，只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压抑住了内心因为渴望而生的疼。
哪怕这疼愈演愈烈。
他松开她的手，站直身子：“今晚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会让秦助理过来教你。”
“等等。”她还没答应要当他助理呢，而且他又要丢下她离开了吗？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结果自然是拉住了但没完全拉住——只听“咚咚”两声，第一声是她被他带着起身被椅子腿绊倒的声响，第二声是她扑向他连带他一起摔倒在地板上的响声。
躺在地板上的他冷冷地仰视着压在身上的她，那目光就像在说“你玩我么”。
这次真冤枉她了。她也不晓得这是哪门子的狗血定律，会让她这么精准无误地跌到他身上，还好她没和他嘴碰嘴，否则她跳进黄河都……她努力撑起身子，想从他身上爬起来，然而腰部却突然一沉，将她重新按向他。
她还没来得及判断发生了什么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地板上。
“怦怦”的心跳好似提到了嗓子眼，她睁大眼看着他逼近的俊颜，然后她就…听见了“叩叩”的敲门声。
“老爷、太太。”
管家何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客人们都送走了。徐老走之前托我给您带话，说他买了一个温泉度假村给您和太太，就当做是蜜月礼物，还有林老爷子说希望阎小姐改天……”
何书后面说了什么，阎欣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能捂着嘴，避免自己的声音泄露出去。
或许是门内久久未有回应，门外的何书像觉察到了什么地黯了黯眸光。倘若平常他一定会识趣地走开，但今晚是一个例外。所以何书又轻轻敲了敲门：“老爷，您睡了吗？”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清楚门内情况又不能贸然进去的何书只得作罢地转身离开。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原本捂住嘴的手改为紧紧揪着裙摆，仿佛这是浪潮吞没她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