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准新娘
“小姐，这件婚纱非常适合你。”
宽敞的换衣间里，阎欣然穿着一袭纯白镶钻婚纱站在帘子后边，身边是十分热情接待她的店员。
从林叔的面馆里出来后，俞枫就带着阎欣然前往预约好的婚纱定制会所。这家店只服务高端客户，而且还是会员制。不过俞枫没有入会，介绍他来的人是徐老。
那天晚上安抚徐老的时候，他拗不过徐老，只能答应来这家店定制婚纱。
本来今天该在这儿陪着的是秦助理，可他在听见何丽的话后就代替秦助理来了。但此刻坐在外面沙发上的他有点后悔。
一方面是等待的过程枯燥而乏味，另一方面俞枫觉得自己和这个温馨浪漫的地方格格不入。柔和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只投下了阴影。
“你说阿枫这孩子为什么不像一个孩子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少时父母在书房里的对话，他站在门外听着。他并不想偷听，他只是错过了进去的正确时机。
“我觉得阿枫这孩子太冷漠了。”门后传来母亲担忧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他同龄的孩子。”
“这不是挺好的吗。”父亲不以为然，“我要的就是一个成熟懂事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幼稚无能的小孩。”
“但是……”
“别说了，你去把阿枫叫过来，我要问他功课学得怎么样了。”父亲似不耐烦地催促母亲离开。
然后他听见母亲幽幽地问着父亲：“你想把阿枫变得和你一样吗？”
书房内一阵沉默，过了许久，他的父亲才沙哑低缓地开口：“阿枫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我。”
时至今日，父亲、母亲都去世许多年了，他仍然不明白父亲说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他指的是什么，是指他无法将俞氏经营得超越他，还是指他无法像他那样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生下一个拿来当工具的儿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再也无从得知。
“俞枫。”
甜美的嗓音将他从迷雾般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见穿着婚纱走出换衣间的她，有那么一刻，他的呼吸因她窒了窒。他梦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可当她真的穿上婚纱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有一种恍如梦境的不真实感。
清丽脱俗的小脸画着精致的妆容，香软的长发挽起部分其余任由它垂落在玉润的肩头，而剪裁合适的婚纱勾勒着她曼妙的曲线，使她看上去既美艳又神秘。璀璨的钻石映衬着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将她白皙晶莹的肌肤覆上一层淡淡的珠光。
这珠光衬得他那对冷眸格外幽暗。
“不好看吗？”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却没发表任何意见，她面露紧张地问。
他沉吟道：“不，很好看。”
听见他说好看，她唇角立即上扬道：“那就按这个款式改？”
“你喜欢就行。”他看着她说。按理来讲她的婚纱应该定制的，可他们的婚礼时间安排得太紧，所以眼下只能挑现成的款式改
成合适她尺寸的。
“我很喜欢。”她甜甜一笑，像极了即将走入婚姻的准新娘。
但他清楚，她也应该清楚，她不是。
他凝视着她双颊微红的小脸，视线落在她粘在颊侧的发丝上。长指刚想拂开这缕发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低头一看，是俞天的电话。
“……”
他用眼神示意她安静，然后接起了电话。
“爸，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俞天消沉的声音。
“我在婚纱店。”他简洁地回道。
“你…现在能和我聊一聊吗？”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她，淡淡地反问电话那头的俞天：“你想和我聊什么？”
“阎欣然。”
俞枫留下她去赴俞天的约了。
阎欣然望着试衣镜里的自己，这样没问题么？没问题。
她黯了黯眸光。
只差最后一步了，她不会在这里停下，谁都无法阻止她，包括俞天。
她正这么想时，门口响起一个礼貌的声音：“请问是谁订的便当？”
然后站在她身边的店员立刻脸色大变，慌忙挡在她身前轻斥道：“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那名身穿便利店制服的年轻男子，两手提着装有便当的塑料袋，一边道歉一边往外退。
“等等。”
站在店员身后的她喊住欲离开的年轻男子。
“店长，好久不见。”
年轻男子微微一愣，他这才注意到那个穿着婚纱的美丽女人是……
“阎欣然？”
街边的公园，换下婚纱的阎欣然和捧着便当盒的潘俊坐在长椅上。周围是牵着手散步的情侣、晒着太阳唠着嗑的老人、站在青绿色湖畔喂鱼的背包客，还有手拿冰淇淋跑来跑去嬉戏着的小孩。
只有她和他坐的长椅这块儿犹如世外桃源般清静。
“欣然……”潘俊主动打破沉默道，“你这是要结婚了吗？”
其实在送餐的婚纱会所里看见阎欣然的时候，潘俊差不多就猜到了答案，所以他现在心里既意外又失落。
“嗯，下个月初六。”她十分自然地回道。
“这么快？”潘俊讶异地张了张嘴。
她点点头。
“新郎是那位…俞天俞少爷吗？”潘俊心想除了他还会有谁呢？那家婚纱会所一看就是招待有钱人的地方。
“不是他。”
听见她否认，他错愕了：“不是那位俞少爷，那…是谁？”
她微笑地转向他：“是俞天的爸爸，俞氏的总裁俞枫。”
“俞…俞枫？！”
潘俊惊得放下便当盒站起身。
她…她竟然要和那个俞枫结婚？
“欣然你…你是不是被威胁了？”虽然那个俞枫长得不赖又有钱，但他是俞天的爸爸，大阎欣然好多岁呢！潘俊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阎欣然要嫁给这么一个豪门老…老男人？
而且潘俊清楚阎欣然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她不贪财也不势利，因此除了她受人威胁这一点，他想不到她要嫁给俞枫的其他理由了。
然而阎欣然的回答却驳回了潘俊的猜想：“我是自愿和俞枫结婚。”
“为什么？”潘俊问了，“为什么不是俞天而是俞枫？”
她抬眸望向蔚蓝的天空，微微勾唇道：“因为必须是他。”
“你…你爱他？”
潘俊的问题令她笑了笑，她轻轻地反问他：“什么是爱？”
“爱…爱就是……”潘俊抓了抓头发，他也不晓得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爱。可如果阎欣然连爱是什么都不了解就要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确定爱不爱的男人，他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
仿佛看穿潘俊的心思，她轻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和自己讨厌的人结婚。”
若非要区分，她不讨厌俞枫，从来就不讨厌他。她甚至因为一些事而感激他。至于具体什么事，她不打算向潘俊说明。
这和他无关。
“欣然…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潘俊明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便利店店长，他没资格和俞天或者俞枫争她，可他希望她能幸福，即便这幸福不是他给的。
“谢谢店长的关心。”
“叫我潘俊吧，我已经不是你的店长了。”他苦笑一声，为她疏离而客气的口吻。
“潘俊你是一个好人。”从他当初收留无处可去的她，她就知道潘俊是一个好人。但她不是。
她不是好人。
“欣然……”潘俊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个拿着冰淇淋的熊孩子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小卡车般跑了过来，在经过潘俊和阎欣然身边之际，熊孩子手中的冰淇淋不小心掉在了潘俊的裤腿上。
而熊孩子好似没看见冰淇淋掉了，只顾继续往前跑。
不过他没能跑了。
因为阎欣然忽地起身，一把抓住了这名熊孩子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溜了回来。
熊孩子困惑地抬头看向拽住自己的大姐姐，只听见她笑容满面地说了两个字：“道歉。”
被娇宠的熊孩子并不懂自己为何要道歉，他只觉得这位大姐姐的笑容好可怕，是啊，那么灿烂的笑容却教人不寒而栗。
“道歉。”
见熊孩子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她又催促了一遍。
然而熊孩子回应她的不是道歉，而是嚎啕大哭。
熊孩子嘹亮的哭声引得周遭人的侧目，也让潘俊出声劝道：“欣然算了，他只是一个小孩，我们就原谅他吧。”
“原谅？”
在潘俊眼里，一向温温柔柔的阎欣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冷睨着他。
“小孩犯错就能被原谅吗？”她问得很轻，“因为是小孩，哪怕他做了坏事，哪怕他造成后果，我们都必须原谅吗？”
“欣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潘俊突然觉得眼前的阎欣然好陌生，“他只是弄脏了我的裤腿，我回去洗洗就行了，犯不着和这孩子置气。”
“我没有生气。”她俯视着哇哇大哭的熊孩子，平静地说，“我只要他认错。”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大人的怒吼声：“你！放开我儿子！”
一对貌似熊孩子家长的男女怒气冲冲地赶到阎欣然和潘俊面前，男人将熊孩子从阎欣然手里拽了回去，然后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贱人居然敢弄哭我儿子！”
“大哥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站在边上的潘俊连忙打圆场道。
“什么误会？”蹲着身子给熊孩子擦眼泪的女人没好气地瞪着阎欣然，“就是她弄哭我家宝贝，我们都看见了！”
“这真的是误会……”潘俊试图安抚情绪激动的家长，但在气头上的家长恨不得把仍是一脸淡漠的阎欣然大卸八块。
“道歉！”家长反过来要她道歉，“你今天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阎欣然恍若未闻地弯腰拿起潘俊放在长椅上的便当盒，接着一个抬手干净利落地扣在了那名男家长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