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夜的梦
“我说过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那个穿着黑色战衣, 头带蝙蝠面罩的男人这样说道。
“你过线了，q。”
“我不后悔。”站在牢门后的少年这样说着，语气沉静,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更糟, b。”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被你杀死的托尼·祖科？”
“……你觉得我也是吗？”少年歪了歪脑袋，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好像变的更沙哑了，“也许你说的对。”
“我们都不值得。”
“不是的, q。”罗宾走到牢门前抓住那几根栏杆, 挡住了少年看向蝙蝠侠的视线, “你不应该被关在这里！”
“没关系，罗宾。”少年扯了扯嘴角, 像是露出了一个笑, “我已经习惯了。”
罗宾根本无法接受他的妥协，他低下头咬了咬牙。
“不。”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今天偏要把你带出去！”
他头也不回地扬起手中的短棍，将身后袭来的蝙蝠镖向一侧利落地击飞, 另一根棍子往电子门禁上猛地一怼, 棍芯产生的高压电直接过载了整个线路。
门禁失效，牢门朝着一侧缓缓移开。
蝙蝠侠双目微敛, 露出了强烈不赞同的表情。
罗宾转过身，举起双棍摆出攻击的姿势, 和蝙蝠侠对峙。
“走。”
他朝着门内的人道。
“你不需要这么做的，罗宾。”
门后的人却没有马上走出来。
“我让你走！”
罗宾又重复了一遍, 看来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放走昔日的伙伴了。
脚步声响起。
q听出了罗宾口中的决然, 他不想辜负朋友的好意, 便从中跑了出来。
蝙蝠侠的脑袋跟着他一起转动, 扬起披风便要追过去。
“停下。”罗宾拦在了他的面前，“你的对手是我。”
他对着蝙蝠侠的面门丢过去一只罗宾镖。
蝙蝠侠像是有预判一般抬起手臂，用臂甲挡住了那枚飞镖。
“你拦不住我。”他沉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罗宾扑了上去。
他挥拳、抬腿，每一击都干净利落，变招速度也极快，行云流水间几乎不经思考，可就是这放在往常早就能干趴下一群哥谭小混混的拳脚，在蝙蝠侠面前却失灵了，他的每一招都被轻松化解或者闪避，可对方偏偏又不回击，迪克觉得自己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面一样难受。
可恶，就算是挨一拳也比这样被小看要好啊！
“你的格斗术几乎是我教的。”蝙蝠侠一把抓住他劈来的棍身，斜过眼瞥那根棍子，只有他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小机关。
“就连武器都是我送的。”
“嘁！那这招呢？”罗宾以那棍子为基点一个三百六十度团身旋体翻到了蝙蝠侠的肩膀上，双腿绞紧他的脖子，双手则扳住了他的脑袋借力往身后拧。
蝙蝠侠松开那两根短棍，扳住他的大腿往后退了两步稳住重心，然后将这个胆敢骑在他肩上的人往墙上一撞。
“啊！”
罗宾吃痛，大腿的力道刚变小了一点，就被蝙蝠侠捉小鸟似的摁着背反擒住，压在了地上。
“不错的尝试。”男人点评道，“不过还差得远了。”
“……”罗宾被那泰山压顶般的巨力压迫着胸腔，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服气地喘气。
无论如何，他总算为q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两人心中各有主意。
直到几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两个人心中俱是一凛。
蝙蝠侠直接松开了罗宾，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惨烈的一幕。
倒在地上的少年满身是血，几个醒目的弹孔出现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旁，还留有一句用鲜血写在地上的话，锋利的字母笔画十分刺眼。
【hahahahaha!】
“小丑！”晚来一步的罗宾也看到了凶手留下的血书，他红着眼睛，握着棍子的手因为肌肉过度用力微微颤抖。
“q。”蝙蝠侠走过去，扶起了他的上半身搂在怀里。
少年身上橘色囚服的已经被鲜血浸透，几个弹孔的位置更是血肉狰狞，这种出血量，子弹一定是击穿了心脏大动脉，不到十几秒就会陷入休克，根本救不回来了。
蝙蝠侠脸上划过一丝沉痛，但他还是说，“坚持住。”
“我……”少年说话的声音极微弱，“我很抱歉。”
“布……你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蝙蝠侠认真道。
少年的眼中凝聚出一颗泪珠，从眼角流下来。
他微微侧了侧头，眼神越过布鲁斯的肩膀，看向空无一物的墙角。
“你……也看到了……”
“你必须阻止……”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几乎飘散在空气中听不见了。
少年眼中的星星失去了光亮，变得一片死寂。
……
足以杀死人的沉默下，蝙蝠侠抬起手，轻轻阖上了少年的双眼，将他横抱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今天，蝙蝠侠失去了他的一个儿子。
……
这一切，或许一直跟随着q的久作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个转角，逃跑中的q听见了站岗的警卫忽然发出了熟悉的笑声。
“哇哦，看看是谁来了？”
那穿着警卫服的家伙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的惨白笑脸。
他举起枪口，对准了q……另一侧的空气。
他居然还能看到我！
久作睁大了眼睛。
他确实可以选择性地穿过梦中的物体，但只能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思维根本来不及切换，他下意识地认为那枚子弹能够射中自己。
在梦中中枪，会怎么样呢？
枪声响起那一刻，他反射性地闭上眼。
但子弹穿过肉-体的剧痛却没有来临。
小丑的狂笑和连续的几声枪响令久作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那个比自己更大了一点的q拖着脚步艰难地侧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别让别人伤害到你。”
q的声音和蝙蝠侠的声音在脑海中重合。
少年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他面前倒下了。
“哦。”小丑切了切嘴，丢掉了枪，“不好玩。”
他摘下那顶警卫用的防护头盔，露出一头凌乱蜷曲的绿毛，蹲下身，拍了拍q的脸蛋。
“喂，快用你的能力啊，就那个叫脑什么地狱的，我等着呢。”
“呵。”q冷笑了一声，“等什么？你已经在地狱里了。”
“哦？”小丑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新奇的解释。”
他站起身，“你是说真的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走开。”
身后响起一道更加稚嫩的声音。
久作举着枪站在那里，枪口对准了小丑，目光肃杀。
“……哦。”小丑眨了眨眼，转过身，看了眼地面，又看了眼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吗？”他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走开！”
少年重复道。
“让我们一个人呆着。”
“好吧好吧，别生气，我就在这儿写几句话……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唔——我听见脚步声了，看来你的蝙蝠爸爸和另一只小鸟要来了，我就不打断你们家人重聚的派对了，哈哈哈哈哈。”
小丑左右开弓地在地面上写下了几个字母，然后举起血淋淋的手掌，笑嘻嘻地从少年的枪口下走远了。
久作看着他消失在拐角，一把丢掉了手中的枪。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令蝙蝠侠和罗宾知道他现在在这里。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见蝙蝠侠沉默地抱起了“他”的尸体。
也看见了罗宾那双通红的眼睛。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少年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到心脏滞涩的疼痛。
这真的是梦吗？
为什么他会梦到这些？
少年也曾在白天清醒的时刻分析过自己夜晚的梦境，他会一边绘画一边回忆，可脑袋中通往“梦”的记忆的那条通道就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薄纱遮掩住了，回忆中的画面变得模糊，那些强烈的情感变得稀薄，梦境中那些经历更像是棉花糖留在唇中的余韵，随着糖丝融化变得逐渐虚无缥缈。
但到了晚上，当他重新入梦，见到梦境中那些熟悉的人、事、物，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符号和图案，那遮掩记忆的薄纱又会被一层一层地揭开，这个世界又变得格外清晰和立体起来。
少年尝试说服自己，他试图从神经学的层面上建立假设，或许是自己潜意识中对于外界的向往刺激到了大脑皮层中某一根敏感的交感神经，日复一日的自我暗示令他将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糅杂在一起，最后想象出了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奇异梦游世界。
但一旦他处在梦境中，这种想法就变得立不住脚了。
一切画面都是那么的真实，所有情感都是如此的深刻。
比起白日里虚无的现实，这里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冥冥中，少年的心中响起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反而令他感到无比熟悉，像是个不可辩驳的旁白，而他不知为何，深刻地，并且毫无条件地相信这个声音。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要认真起来了，久作。]
那个声音说。
没有任何预兆的，那道光流再次出现了。
这次少年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那光流像是一道绯红的闪电，像个人影一闪而逝，仅仅是经过他的身侧，便将他再次带入了时间的漩涡当中。
但这一次，方向被改变了。
时间开始倒流，少年被裹挟着在时间的瀑布中逆流而上，他看着那已经变得可以独当一面的罗宾的脸庞重新变得稚嫩，他脱下了战衣，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马戏团男孩时期。
掌声响起，男孩站在高高的桁架末端，聚精会神地等待自己上场。
而在桁架的对面，穿着同款演出服的格雷森夫妇，则已经站到了架子的末端。
时间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