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五夜的梦
蝙蝠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小丑的问题, 他那深蓝色的眼珠朝着一侧斜转，和被摁在椅子上的少年对视了一眼，然后扫向了那个被人质挡在后方的翻糖蛋糕。
谁能想到在这个翻糖蛋糕精美的装裱之下, 是一颗足以将酒店整层楼移平的炸|弹呢？
“哦，蝙蝠，不要忽略我的问题，你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是杀死我，你亲爱的仇敌，还是杀死这个无辜的孩子——哦, 我的天呐, 你是在犹豫吗？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做选择吧？为什么不动手呢？”
小丑用恶魔般的语气小心引诱着面前的哥谭骑士, 同时紧了紧扣在扳机上的手, 他可不会犯什么保险栓没打开的错误, 因此, 这把手|枪目前正处于子弹上膛的状态，随时有可能“碰的一声”走火, 一旁的人质们抱着脑袋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在他们看来, 那位被小丑搂在胸前的少年就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柔弱又无力。
“你想要做什么, 小丑？”
终于，蝙蝠侠用那嘶哑的喉癌音打破了宁静。
“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二选一游戏——哦，这么简单的游戏你也无法理解，你的蝙蝠脑袋不足以支撑你的运转了吗？”小丑说着用另一只手在太阳穴那里绕了几圈。
“这不是二选一游戏。”然而, 蝙蝠侠却拒绝了小丑的邀请，“这里还有一枚炸-弹，如果我杀了你, 炸-弹也会同时爆炸。”
听见他说的话，小丑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以至于少年都可以感受到枪膛在他太阳穴上的震动。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回事。”小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着红色按钮的控制器，“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杀了我，炸-弹并不会爆炸，现场这么多人质，还有这个孩子，都是天平另一端的筹码，杀了我，他们都会安全，而如果你不选择杀我，所有人都会在地狱里相见——除了这个孩子，我想上帝应该会喜欢这个小天使的。”
他用枪口戳了戳久作的脸蛋。
不，他不会的，少年在心中想着，然后抬起眼眸，看向蝙蝠侠。
尽管来的时间不长，但他也非常明白“不杀原则”在他的养父心中的地位，但如今小丑以如此多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他会怎么做呢？
在他内心陷入思考的这几毫秒当中，他注意到蝙蝠侠忽然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透过蝙蝠头罩，他看到他的养父那双迷人的蓝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深沉的如深夜的海水，充满了神秘的意味深长。
他注意到蝙蝠侠垂在披风侧的手动了动。
在罪犯和普通人的眼中，这只是毫无意义的一个动作，唯有经过训练的蝙蝠系义警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牵制】
这本是国际象棋中常用的战术，当三枚棋子位于一条直线的时候，为了保护王棋，牺牲一枚价值低的棋子堵截在敌方面前。在蝙蝠侠的教导下，通常这是需要罗宾帮他牵制敌人的意思。
少年见过无数次布鲁斯对着迪克比出这个手势，毋庸置疑，在牵制之术上，罗宾无愧于他黄金男孩的称号，那身红绿相间的紧身衣和背面为金色的披风就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而设计的，在他的辅助下，蝙蝠侠才能真正的神出鬼没，出其不意。
但布鲁斯从来没有邀请过少年与他们一起夜巡，所以，久作也从未见过他对自己比出战术手势。
以至于他看见这个动作的第一眼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是不是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有个戴着多米诺面罩，穿着绿鳞小短裤的罗宾鸟蛰伏在那里。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蝙蝠侠在比这个手势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他，真相昭然若揭——
少年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在这样紧张窒息的气氛下，他却打心底地感到了一股没有来由的喜悦和激动。
这种激动来自于父辈的认可，来自蝙蝠侠的第一次指派，隐隐之中，这代表着男人对他的态度的松动，布鲁斯·韦恩，这个自打收养以来一直对他无微不至，却又始终在两人之中横亘了一堵无形隔阂之墙的人，终于开始主动打破这堵墙。
他在邀请少年与他配合。
而后者自然欣然应允。
见少年微不可查地快速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蝙蝠侠意识到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图，他扭过头，对面前嚣张的罪犯道。
“你的算盘恐怕是打错了，小丑。”
“什——”
小丑的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没来由的怪笑，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时候，少年一把握住了小丑手中的枪|管。
“砰！”子弹打在了小丑帮成员的大腿上，引起一声痛叫，同时穿过大腿后又击碎了宴会厅四周的一面落地玻璃，一尘不染的玻璃窗顿时皲裂开一道道纹路，中央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弹孔。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闪过，直接撞开两名小丑帮成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着那盛放着蛋糕的小车，往破碎的落地玻璃冲去。
回过神来的小丑帮成员自然是端起枪一阵扫射，但都无异于人体描边，即便有几枚侥幸射中男人，也被那厚实的防弹凯夫拉铠甲格挡在外，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精美的蛋糕彻底穿过碎成雪花的玻璃渣落地窗，在漫天晶莹玻璃碎片的衬托下，朝着高空之下那深邃蔚蓝的海水中落去。
轰！
爆炸产生的音浪将站立不稳的人质们吓得鹌鹑般趴倒在地。
解决了炸弹的蝙蝠侠迅速转过身来，却听见枪声再度响起——小丑显然已经克服了最初的意外和惊讶反应过来，此时正一脸兴味地表情看着原本被制在座位的梦野久作一个漂亮的腾身扭转灵活地摆脱了几个小丑帮成员的钳制，并且再次躲开了枪-口-射-出的子弹。
紧接着，少年指尖灵活地动了动，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弹夹从手-枪中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被他一脚踢开——要不是小丑躲得快，这一脚甚至会踩在他的脚上。
绿发的罪犯兴奋起来，笑得牙不见眼，脸上的粉噗噗往下落。
“有趣！”他缓缓地说着，“小甜心，是谁教你的这些？”
他的问题再次没有得到回答，因为蝙蝠侠，这个哥谭人人畏惧的蒙面骑士已经来到了两人跟前，他抬起双手，一手握拳攻向小丑，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少年的衣袖，看上去是要将少年拉到他那一侧。
“别想结束得这么简单！”
事与愿违，小丑不闪不避，反倒迎上去硬生生受了那一拳，同时也用手臂紧紧勒住了少年的脖颈，没能让蝙蝠侠将他拉到安全的范围内。
“多么奇妙！不如就让我们来一起参加派对吧？”
嘴角带血的小丑凑到少年的耳侧，用那带着毒蛇般嘶声的耳语轻轻说着，碧绿的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面前的蝙蝠侠。
他疯狂地笑着，再次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面前的男人的眉心。
衣服可以用结实厚重的防弹材料，面罩可不行。
蝙蝠侠眼神微缩，下意识地抓住身后的披风格挡在面前。
然而预想之中的枪声却未曾想起，取而代之的是小丑那邪恶而又猖狂的大笑。
“你上当了哈哈哈！”
蝙蝠侠放下披风，却看到小丑已经要挟着少年来到了那扇破碎的玻璃窗前，他扣下了手中的扳机，枪管中弹出了一面彩色的小旗子。
“再见~蝙蝠~”
牙缝里满是鲜血的小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揽着少年朝后倒去——
韦恩度假酒店位于上哥谭的海岸口，这里一片观赏用的海湾，没有港口那些繁杂的商船，有的只是深邃的海水。
而宴会厅位于15楼，距离海面大约有四五十米，从这里坠落到海面，无异于直接坠落在水泥地上。
迅疾的风从耳朵和脸颊的两侧刮过，令人隐隐感到有些刺痛，哥谭的夜空伸手不见五指，严重的化工污染令天空上看不到一颗星星，与此同时，小丑那奇怪的尖笑还在不停地刺激着耳膜，十分聒噪。
有一瞬间少年的大脑完全空白，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感，仿佛上一次在横滨的高架桥上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回想起来已经恍如隔日，与之不同的是，此刻在少年的大脑中不停闪现的，是来到哥谭之后，在韦恩庄园度过的一幕幕，有阿福为他专门做小甜饼的记忆，和迪克一起在被窝里通宵打游戏的经历，还有被布鲁斯从浴缸里抱出来，男人替他披上浴袍，温柔地替他都吹干头发的时刻……
好可惜……他明明答应了迪克，要和他一起去帮蝙蝠侠夜巡……难道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少年不由地闭上了眼睛，但下一刻，一道黑影映在了他的眼皮上，蝙蝠侠跟着跳了下来，同时伸出了钩爪，锋利的钩爪抓在了小丑的小腿上，令他速度一滞——那个男人已经张开了蝙蝠滑翔翼，企图将两个人一起平稳带到海面上。
“哦……蝙蝠……”像是被人打扰了兴致，小丑撇了撇嘴，“这可就不好玩了。”
他忽然狡黠一笑，将手松开，将还有些愣神的少年从他的怀里推了出去。
蝙蝠侠表情未曾稍变，显然也已经是不指望小丑做什么好事情，他倏地收起滑翔翼，同时将另一只手上的飞天钩爪往上送出，在反作用力的加持下，那黑色的身影逐渐接近了正在自由落体的少年。
“屏住呼吸。”
少年只听见那个逐渐靠近自己的男人用一种坚毅的眼神望着他，低低说出这句话，然后在接住他的一秒身体骤然发力，让两人上下掉了一个个儿，男人将少年的脑袋用双手抱住摁在自己的胸口之上，自己则以后背为受力点，狠狠砸进了海面当中。
咕嘟咕嘟——
辛辣的海水瞬间浸没了三人，在一大串浑浊的泡沫之间，少年睁开眼睛，看见了那个在海中扑腾着身体的紫色身影，还有那头海藻似的绿发下，非人的扭曲面庞……
……
“你们还好吗？”海岸线已经被警方封锁，和警方一起姗姗来迟的罗宾为两人递上了毛巾。
“我没事。”久作接过毛巾小幅度地擦着自己滴水的头发，蝙蝠侠则摆摆手拒绝了毛巾，反倒是继续用单手举着披风，将被海水去掉了染发剂伪装的少年罩在下面，避开了无关人员的窥伺。
“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小丑倒没有这么幸运的从海中逃离了，他被警察们拷上了手铐押送到警车上，但所有人都露出了嫌弃的眼神，因为那个名为小丑的家伙此时的样子变得十分得怪异，碧绿的眼珠子从眼眶中严重地突起出来，嘴角变得更加夸张，口红和油彩糊成一团的皮肤下，隐隐竟然还裂开了几道裂隙——像是一个长着青蛙脸的人，甚至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鱼腥味。
大概因为长相太过猎奇，一个女警员看到之后直接呕吐了，人们不得往他头上临时套了一个袋子，避免影响市容。
“怪不得要戴面具——他又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实验了？”罗宾抱着手臂，露出嘲讽的表情。
“小丑有些不对劲，和平时的他有些不同。”蝙蝠侠只是如此说着，一辆炫酷的蝙蝠车自动行驶到了码头上，车门缓缓向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空座。
“我带久作先离开。”他这样说着，护着少年令他坐到了副驾驶上。
“我觉得他也看见我了。”
阖上副驾驶的门前，少年抓住蝙蝠侠的手臂，对着他这样道。
“等等。”罗宾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小丑，那厮正在警车里，透过头上袋子的两个洞洞盯着他们，并发出诡异的邪笑呢，“刚刚在水里，他不会看到了久作的样子了吧？”
“会没事的。”蝙蝠侠只是定定地望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有些忧心忡忡的少年安定下来，然后松开手等着男人回到驾驶座，带他回家。
既然蝙蝠侠都说了没事，那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何时起，少年开始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蝙蝠车的引擎发动，不同于出任务时的迅疾，此时的蝙蝠车平稳地驶出了码头，朝着公路的方向行驶而去，而跟在车子一侧的，则是一辆黑红色的机车，车头上有着一个闪亮的字母“r”，两种不同的交通工具十分有默契地并驾齐驱，很快便没入了某个隐藏在山体当中的秘密通道中，不见踪影。
……
“是他……是他……是他……”
阿卡姆病院，小丑的专用软垫病室再一次迎来了贵客。
穿着束缚衣的绿发罪犯不顾身旁的警卫看他的古怪眼神，凸起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是他……我知道了，你们想要的是他……”
他咔咔怪笑着。
“我神秘的小朋友……”
下水管道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湿湿黏黏的物体被咕嘟一下冲了下去。
警卫不寒而栗地打了个激灵，确认小丑被捆得结结实实不能动弹，便迅速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离开软垫病室的下一秒，小丑的脸颊上突兀出鼓起一根神经状的东西，仿佛一条深埋在皮肤下的长线虫，顺着他的血管沿着脖颈往下爬去。
“哈哈哈哈哈哈！”
今晚，怪笑统治了整个阿卡姆。
……
植物园中，被警戒线围住的湖边，本该死去的趴伏在地上的藤蔓们慢慢覆盖上一层潮湿的青灰色光泽，然后重新抽动起来。
若是毒藤女在此，一定会感到十分惊讶和愤怒，因为这些藤蔓并没有恢复生机，仅仅被那层覆盖在它们表面的水分驱动着在地上攀爬，左右探触，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很快，它们从灌木丛里抽出了一个被人遗弃在此的破布娃娃，缓缓卷起来，送入了湖底。
过了许久，平静的湖面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仿佛是某种玄妙的生物在表达自己不平静的情绪。
……
哥谭某未知处，无数带着猫头鹰面具的男女坐在古罗马斗兽场似的环形石台上，看着最中央那披着黑袍的人背对着他们跪在一座石像前方，虔诚地祈祷。
突然之间，那披着黑袍的人发出了激动而又狂热的欢呼，用感激涕零的语气念道“赞美真神！”，然后重重地跪伏在地。
半晌，他缓缓地起身，转过来，露出了与台下所有人一样的猫头鹰面具。
“就在刚刚，神给予了法庭神圣的指引。”
“指引到底是什么，主教？”台下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梦野久作。”黑袍人缓缓道，“派出利爪，找到名为梦野久作的孩子——他是真神降临的钥匙。”
随着这句话落下，整个会议厅沸腾起来。
“找到他，真神就会降临吗？”
“梦野久作，听起来是亚裔。”
“我们还在等什么，快点派出利爪！抓住祭品献予真神！”
所有嘈杂的议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像是所有野心十足的欲念之流汇集到了入海口。
“派出利爪！抓住祭品！献予真神！”
“派出利爪！抓住祭品！献予真神！”
“派出利爪！抓住祭品！献予真神！”
洪亮而又整齐的声音如同交响曲中的主旋律，在这个阴森幽暗的会议厅中回荡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最近写完了论文，准备一边秋招一边恢复日更啦！感谢小天使们的耐心等待哦~
感谢在2021-09-19 01:11:04~2021-09-28 21:4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10瓶；金木研家的芥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