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蜘蛛精为儿制尸茧1
朗朗月色,山崖巨石上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如沐霜华;长发垂落,如墨倾泻。
他手中拿着一支水晶箫,头微微扬起,望向远处的夜空。
虽说,面容静得跟冬日里的潭水一样,可眉宇间却无尽落寞。
所吹的曲子是陈勋奇的《追忆》。
白骞记得曲谱,昨天写在纸上交给了慕云卿,他今天就吹得炉火纯青了。
白骞躺在巨石上,思绪万千:
距离从百里客栈出发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他还没帮露儿找到家人,每天看着小丫头乖顺地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挖野菜、猎鸡、捡柴烧饭,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是个不会长久呆在这里的人,自然不能一直护她平安。
一路走来,有时候碰上面善的人家,还真想将她送人。
可当马车要走的时候,露儿站在远处朝他望来,那种举止无措的样子又让他十分心疼、万般不舍。
只好又跑回去一面跟主人家说着抱歉的话,一面拉着她重跑回马车里。
这么三四次下来,露儿心里留了阴影。
每每听说要出发,她第一个就搬行李,一声不响地钻进马车里。
后来更是怕被丢下,连同庄疏柔、阿玉,她也讨好起来。
骂,不还嘴;打,不还手。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开始默默做了。
这让白骞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小祁煜如今也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人,爹疼娘爱,还有沈含烟和冷雪舞那两个悉心教导的夫子,长大后一定能成为纪和昀那样清正廉明的好官。
说到沈含烟……
这位性情当柔则柔、当刚则刚的奇女子,也有了自己生活的新方向,不知道日后会得一个怎样的郎君,但愿,她那未来的夫君能如余冰竹那般深爱她……
又或许,她某一天记起余冰竹来,终生不嫁。
想到这里,白骞又摇了摇头:
不行,她要是孤独终老的话,余冰竹在天之灵岂不是要心疼死?
……
白骞一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慕云卿,这曲子……能不能再吹一遍给我听?谢谢你……”
旋即,那牵动人思绪的美妙音符又开始在夜空里蔓延开来。
白骞呆呆地望着远空的那一轮圆月,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掉了出来。
黑漆漆的夜空里繁星璀璨,闪闪烁烁,恰如他儿时在老家看过的那些一样。只是,那时的他不是孤身在外。
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爷爷奶奶、父母都还在健在。
那时的他嘴巴甜,很受那些邻居大爷大娘喜欢。
那时的他是孩子里的头儿,天一黑就会找很多玩伴一起满街乱晃。
啊对了,他们那群小孩儿最喜欢在夏天的下午去邻居大娘家的菜地里偷人家的黄瓜,晃到傍晚则去找片小树林掏知了猴儿。
晚上回家,妈妈的一顿打早已等着了,可白骞多贼啊,老远一瞅妈妈脸色,就一溜烟儿跑了。
然后呢,他妈妈就会提根木条从家门口追他追到西街头……
但也只是吓唬吓唬,从不下手。
可后来呢,亲人相继去世,白骞就进了福利院。
一切成空,梦似的。
……
又小半个月,马车来了一处雪山脚下。几人在车里换了冬衣,抬头一看,那红艳艳的旗招子正迎风招展。
原来是家酒馆。
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宿。
白骞他们身处的位置与酒馆隔着一条河水。
河水已然结冰,上面个积雪一层的吊桥。
两辆马车停在水亭边儿。
几人才从马车里钻出,吊桥对过就出现了一位灰衣老翁。
“哎呀,等了个把月,终于等来了几个活人。”老翁朝这边跑来,腿脚不好,一跛一跛的。
待一走近,就乐呵呵道:“几位客人,您是要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害!瞧我这榆木脑袋,且都先随我来吧,咱这,甭管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准保把您当天上神仙伺候。请请请!”
白骞道:“咦?你这不是酒馆么?”说着,指了指高空里随风飘动的旗招子。
老翁笑道:“是酒馆没错,但主要还是以客栈为营生。走走走,诸位请随我来,这天寒地冻的,可得小心不要着了风寒啊。”
白骞道:“啊老人家,这马车……?”
主要,他那店,位处半山,也离的太远了些。
原想问老人家有没有马棚什么的,却见他一个回身,直接走到了那两辆马车跟前。
二话不说,就把车子从马身上卸了下来,马屁股上挨个给了一巴掌,手快得跟什么似的。
然后,就见那两匹马同时一个嘶鸣,朝山谷深处奔去了。
阿玉立即慌了:“马跑了!!”
庄疏柔跟着也道:“马!三百两银子呐!哎呀……”
白骞直接上手抓住那老翁的肩膀:“诶!老头儿,你做什么?”
老翁身子一缩从他手里滑开,而后笑呵呵道:“客人莫怪!客人莫怪!我只是放了马儿让它们自己去觅食。要知道这个地界,雪层下仙芝灵草多得很呐。你的马儿,吃饱了,自会回来。您放心。”
白骞听罢,向慕云卿望了一眼。
正等着这人发话呢,结果,这人倒好,一脸平静就跟着老翁往桥对过去了。
白骞:“…………”
原来,“唐僧”是这么气人的。
山峰直指云天。
整个山体被白雪覆盖,除了那一抹红艳,天地间尽是白色。
过了吊桥,几人又踩着石阶儿往上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院落门前。
老翁的这家店就建在山峰的中下部,待走到门前,白骞才见到几株青色松柏。
眼睛也终于稍稍舒服了一下。
院门的门匾上写着“老翁客栈”四个大字。
里面房子不高,都是由灰瓦做顶的平房。无论外墙还是房身,清一色的都是黄色为主,朱色为辅。乍一看,还以为进了佛门净地。
白骞又冷又饿,还没进大门就道:“麻烦您尽快给我们煮一顿丰盛的饭菜,还有,收拾几间暖和的房子 。”
看了眼老翁,又道:“如果人手不够,收拾房子的活儿,我们就自己来。”
正说着,从院里迎来一位老妇。
这个老妇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一过来就堵住大门,道:“诶!我说你个老东西,不是都跟你说了,不干不净的,不能要。”
老翁冲门口几人笑呵呵赔礼道:“诸位客官,不要见怪啊。她是我老婆子。”
说着,手一伸将慕云卿先推到老妇面前,“老婆子,你看看,这个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