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行踪已露 妖道携宝入门来(2)
丛林尝到甜头,只觉从未有如此好赚之事,早把父母告诫抛到脑后,准备大干一番,赚够了钱在京城好好玩玩。
哪知这念头一起,就要堕入无尽深渊。
他把身上银两都取出来,一把不中就加倍买上,果然如他先前所想,三把之内便即押中,不多时已赢得数倍。
正想再赢些就走,却又连续几把都不中,把钱输了大半。
丛林发狠,将所有银子往大的一方推去,她孤注一掷,想捞回本钱便走。
可世上就如此巧合,最后一把仍是不中,丛林无奈,只得垂头丧气,悻悻离店。
夜间思来,甚是不愤,心想:若是早点收手就好。
他打定主意要将输的捞回来,可赌桌上的勾当,越是想赢,越容易输。
思来想去,又觉一直加倍下注不是办法,于是暗下决定,若连买三把不中,便即停手,赢得一倍本钱便走。
第二日又取了银两前来,掷骰子的大汉见了他,招呼道:
“兄弟,这边来,这边手气旺。”
丛林先是观察一阵,觉得时机差不多时方才出手,不料一下便连输三把,把带来的钱输了一半。
他原意输了三把便即收手,但赌徒最难过的就是自己这关,赢钱时收手最容易,输钱时想要收手却是万万不能。
输了三次,都栽在小的一方,先前已连开了六把小,这把开小的可能性不大,若是错过了,只怕后悔无及。
正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时,那掷骰子的大汉又不断用眼神示意,他把心一横,又将银子全扔到大的一边。
装骰子的是两个灰色小碗,紧紧扣在一起,那大汉一手握住,摇得叮当直响。
那叮当声,也不知摇醒了多少人的梦,摇破了多少人的家,摇得多少人心惊神摇。
大汉摇得几下,两个碗儿缓缓揭开,丛林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仿佛那碗里就是能救他性命的神药一般,只怕一眨眼便不见了。
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已是他最后的盘缠,若是输了,只怕无法在京城等到大考。
碗还没打开,只听那大汉喊道:“四五六大。”丛林长出了一口气。
“四五六大,四五六大。”
他在心里回味这句话,只觉这便是最美的仙乐。
他读书万卷,翻遍古籍也找不出比这句更妙的。
那大汉的声音似也成为最动听的妙音。心下早把诸天神魔都感谢了个遍。
数了数钱,昨天输的钱还没赢回来,于是又慢慢观察,不一会儿又连输三把。
和之前一样,输钱收手是不可能的。
心知孤注一掷是很冒险,但到了这时候,再聪明的人也难以自制。
丛林把心一狠,又将银子都扔了进去,世上之事哪会如此凑巧,这次豪赌果然不中。
他心中大苦,便向那大汉求肯道:
“店家大哥,小弟今日出门仓促,不曾多带银两,能否暂借些与我,赢了连本带利还你。”
那大汉开赌档生意,早看出他是来京赶考的学子。每年到这时节均见到许多,对他道:
“小弟,到那边柜台可支取,你可去借来下注,我等你。”
丛林当时输得慌了神,哪管多少本金多少利息,赶忙跑去签字画押,拿了两锭元宝便来下注。
所谓“老鸡翻斗例必追杀”,任他一直默念祝告诸神保佑,亦是无用。只听那大汉喊道:
“二三三小。”
丛林听到这几字,只觉脑中一声霹雳,好似天塌了一般,心中又将适才念叨的那些神明都恨透了。
他心神俱震,头晕目眩,本是个读书人,从未受如此打击,腿一软便晕倒在地。
店家见有人晕倒,赶忙拉张条凳给他躺住,不一时,悠悠转醒。
他只希望那是一场梦,但周遭的吵闹声又残酷地提醒着他,那就是事实。
早有小厮过来道:
“公子身体可舒服些,店家差小的与公子同去府上取钱。”
债主上门讨钱,丛林心下着慌,竟想再借点本钱去赌,于是又来找店家借钱。
店家却叫他还上欠银再借,没奈何,只得向那掷骰子的大汉求借,那大汉喝道:
“去去去,没钱还赌。”
丛林无路可走,便与那店家到得客栈,那客栈本是专门接待学子的。每逢赶考,许多学子都住在此地。
丛林谎称丢了盘缠,向店家借了银两,可借的银两根本不够还赌债,只得写信回家求助。
从此以后,债主时时来催债。
他思来想去,愈加后悔,每每骂自己,时时痛哭流涕,哪有心思念书。
连日来心乱如麻,早把那四书五经,圣人之道忘到九霄云外。
丛林最后的希望便是自己高中,若榜上有名,自然能还了店家房钱,衣锦还乡。
好不容易挨到大考,他两月来无心念书,文章早已生疏。
好容易勉强考完,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放榜那日,人人跑去看榜,丛林果然榜上无名。
他又惊惧,又气苦,当场晕死过去。
几个好心同窗将他送到店中,大病了一场,等到病体渐愈,又遇店家催债。
丛林只好托故外出借钱,店家警告道:
“我这里记着每个学子家乡所在,你若不还钱我便派人去你家里取。”
他在京城无亲无故,出得客栈,却是无处可借,在街上东游西荡了半日,彷徨无计。
走着走着,转到城外河边,想到父母对自己寄予厚望,如今一旦破灭,怎生得好。
乡邻若是知道自己赌钱沦落至此,该如何嘲笑?还有那些一起赶考的学子们,他们又将我视作何物。
他思来想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想着便往河里跳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有人大叫:
“跳河了,有人跳河了……”
待得丛林醒来,正躺在一处草坪之上,原来是拂灵子将他救起,看他资质不错,是个修仙的料,便收他为徒。
拂灵子带他到店算还了店钱,回乡告了父母,随师投奔无极山来。
此事已过去二百余年,当年之事,丛林仍难以释然。
众人喝到天明,都已有七八分醉意,圣秋盘腿坐在草坪上,红着脸静静听着。
天行此时看她,又别有一番美态。
陆圣秋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斜倚着符敏,手中握着酒杯,面上似笑非笑,朱唇微启,喝酒时露出雪白的玉颈,天行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好在身旁大师兄察觉,推他一下,这才收回目光。
老八杨云熙最是神秘,总是不说话,只顾着喝,酒杯不过瘾就换酒壶,最后更直接抱着坛子喝。
可不管喝了多少,口中只有一句话:“怎么喝不醉,怎么就是喝不醉……”
众人连喝了两夜,转眼到了选拔之日。
门人弟子早听说了此事,早早跑到紫云殿前等候,把殿前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来得晚的,只能站在远处眺望,无人敢飞在半空探视,这是门中规矩。
紫云殿是长老们议事之所,也是无极派接待贵宾的大殿,殿宇高大,气势恢宏。
像这样的宫殿无极派还有六座,分布于派中各处,最神秘的莫过于后山顶峰的凌云宫。
据说那是三位祖师闭关之地,长老们觐见掌门也在那里。
广场上熙熙攘攘,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两扇殿门开处,走出一名长身青年,门人都认得,正是刘然。
他抱拳见礼,朗声道:
“奉长老法旨,只宣应选弟子入内,其余弟子退到十丈外,不得喧哗。”
无极派毕竟是修仙大派,法度自有不同,众弟子均答:“是”。然后退到广场之外。大殿中立时安静下来。
人群中走出应选弟子,进入大殿。向元灵子以及众长老施礼。
殿中排列简单,正中供着祖师神像,神像高大,羽衣星冠,供桌下两张椅子。
左首一人须发皆白,一身道袍,头戴紫金冠,天行认得是大师伯元灵子。
右首坐一中年道士,着灰白长袍,腰系丝绦,脚穿麻鞋,想必是那乌泉上人。
大殿两边端坐十几位无极派长老,众弟子进殿,行礼拜见,分作两队在旁侍立。
元灵子起身道:“各位长老弟子,今日到此,诸位都明白所为何事吧?”
大殿中一阵默然,元灵子续道:
“众弟子,若是有幸中选,便须脱离本派,拜在这位乌泉道长门下,你们要想清楚,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这些弟子年纪小,大多入门不久,对无极派并无太深感情,见此良机,自然不肯退出。
元灵子见无人应答,对乌泉道人颔首道:“道友请。”
右首那道人微微点头,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他也不打话,只朝四周拱了拱手,便从第一个应选人开始查看。
观其面,摸其骨,末了道:
“各位小道友,请将前襟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