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刀子嘴豆腐心
两日后,小年正在照顾着床上的沈悦泽喝药,结果小世子眼睛突然发出光彩,用手推开了药碗就想下床。
小年急忙扶住他,不想让他乱动。
“凌朝安!”沈悦泽用手指着门口,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弯成了小月牙,“凌朝安在那里。”
听见这话,小年夜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可是门口并没有人,再者说了,堂堂太子殿下过来怎么会没有人通报。
“世子看错了,快把药喝了吧。”小年端着药碗喂他喝药,可他却摇摇头,连鞋也不穿就跑了出去。
门口的两人听见沓沓的脚步声,急得阵脚大乱,慌乱逃走的时候还互相撞了一脑袋。
沈悦泽跑出来扶着门框看了一眼,这里确实没有人来过。
“世子快些进来,别又着凉了。”小年急急忙忙地过来哄着他回去,这才刚把病养好,可别又出什么差错了。
躲在回廊转弯处的两人见沈悦泽被哄回去了,纷纷大喘一口气。
祝寒捂着自己额头上的大包,颤抖着声音询问躲在自己身前的人:“殿下,您额头没事儿吧?”
一直沉浸在偷窥中的凌朝安忽然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大一个包!
“无碍,你不必担心。”
得到这句回答的祝寒想不通,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主子,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凌朝安似乎不在意自己头上的包,悄悄松了口气后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可还没走出几步路便听见祝寒开口,“殿下若是想看望小世子属下这就去通传,那天晚上的事只要好好说说就没问题,小世子如此的爱慕殿下,必定不会生殿下气的,再者说了,不还有一句话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吗?”
祝寒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他也没发现,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感觉到凌朝安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他立即跪倒在地直呼饶命。
凌朝安捏了捏手,脸色一沉,“撞到本王了,去院子里罚跪三个时辰。”
听见这话,祝寒挺直的背一瞬间软了下去,看着太子殿下逐渐远去的背影,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乱说话了。
次日午后,凌朝安依旧跪在中堂思过,他看着眼前的祖先牌位,突然做贼心虚的四处望了望,然后才双手合十小声地说着,“各位祖先保佑一下那个小文盲,让他可别再生病了。”
“太子殿下!”凌朝安的说话声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小世子求见。”
被吓了一跳的凌朝安发了脾气,“不见,不见,他烦死了,没看见本王忙着呐!”
院内,捧着书册沈悦泽听见这话神色暗淡了些,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轻轻咬着下嘴唇等候在原地。
午时已过,凌朝安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从中堂走了出来,却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沈悦泽。
他一瘸一拐的步伐立即恢复,整个人傲慢十足地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下面的人,“你找本王所为何事?”
沈悦泽捧着书册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望他,“陛下说,你教我读书。”
听见这话,凌朝安的视线这才落在了他手中拿着的书册上。不知道在哪里搞来的一本《三字经》,明明自己没有吩咐人给他送去。
沈悦泽依旧是那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用漂亮的星星眼看着台阶上的人。
只不过他这个样子倒是让凌朝安皱紧了眉头,暗自分析: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他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怎么还敢巴巴的跑来找自己,难道不怕自己打他吗?
就在凌朝安发呆的时候,沈悦泽已经去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我要学会,不然你会被罚。”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让人有些心疼。
凌朝安低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抽走他手中的书,随意的翻看了两页便满不在乎地道:“谁爱教你就教,本王不教。”
沈悦泽不解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神色有些落寞。他蹲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书册,轻轻吹了吹扉页上的灰尘,用心地抚平页角,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入夜,小年站在旁边止不住地哈欠,可他的主子却依旧捧着那书册读得认真。小年望了望窗外,已经漆黑如墨,隔壁的胶胶院早就熄灯睡下了,就他们潇潇院还这么的明亮。
“世子,早些睡下吧,这书册明日再看也来得及。”
正在认真临摹三字经的沈悦泽眉头紧皱,根本没有听见小年的声音,而是放下手中紧握着的毛笔,双手托腮难过地自言自语:“好难啊,我不认识这些字啊,这么久了我还不会背,到时候凌朝安会被罚的。”
说完这话,他像是突然就来了动力,又拿起笔把不认识的字给圈了出来,一切都整理完了以后已经是三更天,小年将主子给哄上床睡着以后这才来到外间收拾笔墨。
第二天清早,院子里的小人刚出来打扫卫生便看见潇潇院那位小世子已经站在院子里了。此刻他依旧微微皱着眉,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中的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本善……”
长长的走廊和着小世子蹩脚的允朝话,竟意外的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下人们看着那穿着红衣白裳,墨发半束,眉梢眼尾尽显纯真之感的小世子,不禁纷纷感叹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气!
沈悦泽捧着书册来到了凌朝安的院子,被人告知他还未起床,便坐在廊下的横栏上等着。
这边院子里的下人不如潇潇院那边经常能看见小世子,所以每次一有机会便铆足了劲地悄悄看。沈悦泽手扶着身旁的大圆柱,小脚欢快得一晃一晃,抬起头看着天空,浅声吟诵着用了好大力气才学会的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日上三竿我们的太子殿下才从床上悠悠醒来,头发睡得糟乱也不管,慵懒地靠在床头生无可恋的模样,一双眼睛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凌允恭关了他这么久禁闭,为了让他教那小文盲识字更是把所有的政务都转走,可他根本不管,也不教,所以此刻真是比最闲的人还要闲了。
“太子殿下,小世子在门外等候许久了,是否让他进来?”身边伺候洗漱的下人一边给他擦洗,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着话。
果然,这话刚出口那边就发了怒。
凌朝安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们上次私自放他进来的事本王还没计较,这次又敢让他进院子里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伺候日常起居的小太监们哪里能扛得住太子殿下的盛怒,当时便打翻手里的东西纷纷跪倒在地。
在一旁站着的祝寒好了伤疤忘了疼,见状立马上前去安抚自己的主子,“殿下息怒,他们也是听从了殿下的吩咐,这才把小世子当做太子妃来伺候的。”
话音落,束发束了一半的太子缓缓转头,顶着那歪了的发髻冲祝寒一阵冷笑。
下一刻,屋里便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祝寒跪在凌朝安面前,又听见了那句话,“滚出去,三个时辰!”
坐在外面等候的沈悦泽听见这吼声立马拿着书跑到门口去张望,他明明听见了凌朝安的声音,怎么还不让自己进去。
正当他四处寻找缝隙准备看一看里面的情况时,祝寒便苦着脸从里面出来了。他给站在门口的沈悦泽行了礼,然后走到院子里去扑通一声跪下,动作熟练到让人心疼。
沈悦泽见状微微皱眉,也不去管凌朝安了,小跑着来到院子里弯着腰询问祝寒:“你怎么了?”
祝寒没想到小世子会用允朝话和自己说话,努力的辨认了一下他说话的意思,这才笑着回:“属下惹怒了殿下,被罚跪在此,世子殿下还是先回去吧,殿下此刻情绪不好,恐怕会迁怒于您。”
这话说完,祝寒原本以为沈悦泽会直接离开,或者同之前一样倔强的坐在门口等候。可是这一次明显的不一样,沈悦泽两个选择都没选,反而是站在祝寒身边用广袖为他遮挡着阳光。
沈悦泽的这一举动吓坏了祝寒,连连摆手道:“世子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为属下做这事,请世子殿下快些回去。”
“太阳很大,”沈悦泽没有理会祝寒的话,低下头去眯着眼甜甜一笑,“你会晒坏。”
话音落,祝寒突然哽咽了。他习武多年,别说是这初升的太阳了,就算是烧红的煤炭路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可是现在却有这么一个人毫无心机和目的的关心着他,怎能让人不感动。
祝寒的喉咙上下动了动,却觉得里面如刺般扎得疼。既是千金之躯,又为何纡尊降贵来扰乱我这区区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