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宴
院子里,听见了小世子的回应声,使臣一点一点地靠近中堂。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小世子的抽泣声,只是却越来越少,心里一着急,也顾不上让人通报太子殿下,就那么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结果,他却看见了十分和谐甜宠的一幕……
沈悦泽坐在地上,凌朝安正用袖子给他擦着眼泪,不仅不嫌弃,动作还很轻柔。
“悦泽乖,肉干掉在地上就不要了,朝安哥哥让御厨给你做新的,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哥哥心都疼了。”
凌朝安说完这话,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将沈悦泽搂过来坐在自己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不哭不哭哦,悦泽最乖了,朝安哥哥看看悦泽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事啊,说给哥哥听好不好?啊,小乖乖还不会说话啊,真是哥哥的小宝宝呢,哥哥教你说允朝话好不好?”
门外,年迈的使臣大人看见这一幕,再听见那甜到发腻的情话更是浑身不舒服。他背着双手眯着眼往外走,一边摇头一边暗自伤神:小世子怎么看上了一个这么恶心的人,说起骚话来能让人产生不适的恶寒。
屋内,凌朝安看见门口的身影已经离开,那一脸的宠溺瞬间被嫌弃给替代。
他忽视了沈悦泽求安慰伸过来的手,直接将人家扔在地上起身离开,即便是听见身后传来了呼痛声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走得十分潇洒决绝。
……
宫门外,凌朝安斜眼瞧了瞧身边站着的人,下午哭红的眼睛此刻还没消,真是让他火大。
“本王告诉你,一会儿不许跟父皇告状,不然本王就不要你了。”
说完这话,凌朝安还捏起拳头示威,表示他要是不听话就会挨打。
沈悦泽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看他,撅了撅小嘴,懂事地点点头。
嘱咐好以后,凌朝安率先迈开步子往里走去,沈悦泽愣了一下急忙跟上,伸出一只小手牵上了前面人的衣袖,见他没有甩开心里的欢喜便多了几分,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紧了些。
宜妃在翠水廊尽头的水榭中设下了家宴,抬头便看见太子殿下在宫人的指引下走了过来,尤其是见着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的时候心里更是欢喜。
“参见宜妃娘娘。”凌朝安照例行了礼,没想到这次却被忽视了,只随意摆摆手便被叫了起来,对方的一颗心仿佛都搁在了自己身后那个小东西身上。
“鸢儿,是鸢儿吗?”宜妃将手伸出去搭在身边侍女手上,脸上的喜悦是装不出来的。
她匆匆迎了上去,一双眼睛都舍不得从沈悦泽身上移开,“鸢儿,是姑姑啊,还记得吗。”
说完这话,宜妃倒是自己害羞了。她离开西羌来到这里的时候王后才刚显怀,这么多年她也只是在那几封屈指可数的家书里才能得知关于沈悦泽的消息。
躲在凌朝安身后的小世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人,眉眼间和自己的阿爹的确有些相似,他也知道自己有位姑姑在允朝。
宜妃朝他伸出了手,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沈悦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自己紧紧扣着凌朝安衣服的手,放到宜妃手里后任由着她牵着自己走。
高贵的太子殿下再一次受到冷落,走在后面不满地嗤嗤鼻,然后顶着一张臭脸坐下。
他不仅心里很不满,还故意把凳子桌子踢得当当响,试图引起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可最后那俩人依旧谈得开心,像没长耳朵一样。
凌朝安抓起桌上的一串葡萄狂躁地塞进嘴里,将头撇到一旁去还愤愤不平地低声吐槽。
“烟儿,家宴已经开始了吗,朕可来迟了?”
就在凌朝安以为自己要这样忍受一顿晚宴的时候,凌允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听起来还那么的开心。
他放下手里的葡萄立马站起来转过身去,眉开眼笑,欣喜若狂地迎上去,开口唤道:“父皇,儿臣……”
话音未落,凌允恭却开怀笑道:“哈哈哈,悦泽果然是最乖巧的孩子,你姑姑一看见你就这么开心,朕重重有赏!”
接着,便越过了亲生儿子——最尊贵的允朝太子,直直的朝站在对面的沈悦泽走了过去。
凌朝安不服气地转过身去看,却让他气得差点全身经血逆流而死。
干什么啊,谁才是亲生儿子搞明白了没?
摸那小文盲的手干什么?还摸他的头?
喂喂喂,夸他有文化就太离谱了吧,这是没把读书人放在眼里啊!
一顿家宴的功夫,凌朝安的肺已经气炸好几次了。他用筷子泄愤的戳着面前那只童子鸡,仿佛在用力地戳着那个讨人厌的小文盲一样。
若只是戳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不停地小声咒骂,一边用筷子给童子鸡“分尸”,一边咬着后槽牙逼逼赖赖。
“朝安你说什么?瞧你高兴得那个样子,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突然被点到名的凌朝安一脸懵,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皇,心想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还能有自己的事?
“儿臣……”凌朝安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回父皇,儿臣想到悦泽远离家乡来到允朝就有些难过,但此时见他与宜妃娘娘如此热络又让儿臣忍不住地为悦泽弟弟开心。”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凌允恭深知自己这儿子的秉性,如果相信了他那可真是见鬼了。
“是吗?”凌允恭挑了挑眉,腹黑又霸气地道,“悦泽独自一人远离家乡来到此处的确可怜,朝安既然感怀至此,不如多花点时间陪陪他吧。”
凌朝安微微一愣,明白自己父皇的意图之后急得立马反驳,“父皇说得是,只是儿臣平日琐事繁多,恐怕不能好好照顾悦泽,不如过几日将他送去五哥府上,五哥懂得西羌话,与悦泽必定谈得来。”
在一旁的宜妃听见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她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自己的侄子,可偏偏这小孩儿对他是一往情深,当姑姑的未免偏心些自己的侄子,此刻对凌朝安说的话是怎么听都不顺耳。
凌允恭听见了身边人那一声不满的嗤鼻,虽然很小,但也被他给听见了。
“朝安说得是,悦泽不懂允朝话,平日里也很难与旁人交流,你反正禁足一月,此次能进宫也是托了悦泽的福,为了报答人家就好好带着他学习允朝话吧。”凌允恭说完这话,转过头去笑着对沈悦泽道,“悦泽可要好好跟着朝安学习,到时候朕可是要检查的哦,最起码得学会背《三字经》吧。”
凌朝安被这一通操作给搞懵,合着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说的话呗。
“父皇,儿臣认为……”
“悦泽啊,”凌允恭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依旧笑意盈盈地对那小世子道,“你若是不好好学的话,朕可是要惩罚你的小先生哦。”
沈悦泽在姑姑的帮助下听懂了凌允恭的话,他担心凌朝安会因此受罚,护夫心切的他急得当场站起来,将手捏成小拳拳铿锵道:“我听话,好好学,别罚他。”
凌允恭对他这个反应十分满意,终于舍得扭过头来看看自己面前的太子殿下,“朝安啊,你看悦泽对你多好啊,你既心疼他就应该赶快教会他允朝话,让他熟悉京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才不会感到孤独啊,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的凌朝安也同样捏着拳头,牙齿咬得吱吱响,“父皇说得是,儿臣一定好好教他。”
“如此甚好!”
凌允恭满意地点点头,开怀畅饮了好几杯美酒这才摆驾离开,临走时怜爱地抚了抚宜妃的脸,疼爱地摸了摸沈悦泽的头,意有所指地拍了拍凌朝安的肩膀,这才往承天殿的方向去。
殿上,西羌使团已经等候许久了。
凌允恭带着一身酒气穿过,在龙椅上坐定以后这才神色严肃地对底下的使臣道:“你且回去告诉衍忠,朕已经指派太医去西羌,让他放宽心养病。悦泽与朝安的事朕自会安排,等开春回暖朕将他接来京都养病,只是现在悦泽年纪尚小,便让他二人先相处些时日,等悦泽长大了些再办喜事,”
听完这番话,使臣弯下腰低下头毕恭毕敬地答:“臣代西羌王谢陛下隆恩,世子年纪尚小,日后若有什么冲撞之处,还请陛下念着旧情宽恕他。”
凌允恭连连点头,此事就算他们不说,自己也定会这么做的。沈悦泽的族人为了允朝做了多少贡献他是知道的,更别说他父亲还是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自己欠他们的恩情太多,现在能有机会偿还绝不推辞。
半年后,沈悦泽站在城门口看着西羌使团在城中百姓的欢送下一点一点远离自己的视线心里愈发难过,他躲在人群中渐渐红了眼,视线变得朦胧,喉咙里仿佛被什么给梗着,疼得很。
凌朝安在屋里激动得来回走动,不停地朝下人打听:“诶,那群老家伙走到哪儿了?”
“回殿下,已经出了城门了。”
……
凌朝安:“诶,那群老家伙走到哪儿了?”
“回殿下,已经离城二十里。”
……
凌朝安:“诶,那群老家伙走到哪儿了?”
“回殿下,护送使团的军队已经回城了,估计此刻已经出了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