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志在必得
龙城,匈奴王庭。
天蓝云白,草原上空炊烟袅袅。王帐门前,伊稚斜手搭凉棚看着天空。
一个小黑点渐渐近了,在头顶盘旋一圈,缓缓滑落下来,咕咕鸣叫着歇在他手臂上。
这是一只通体呈黑色,远道而来的“飞奴”。
“飞奴”是古代对信鸽的称呼。鸽,又名鹁鸽,有野鸽、家鸽之别。人类饲养鸽子已有7000多年历史。
中国在春秋时代就有关于鸽子送信记录,汉朝高皇帝刘邦更是曾用“飞奴传书”,改变了战争走向。
伊稚斜此时爱怜的抚摸着黑飞奴脖颈,从它身上取下情报,又一扬手将其放飞到空中。
他手拿纸条,边看边走进帐篷。
帐内,单于王妃南宫阏氏一身红妆素颜,恬淡的在收拾着桌子。
伊稚斜扬扬手朝妻子道,“丹儿有消息了!”
南宫脸上立即露出喜悦笑容,急忙迎上前:“大王,我看看,丹儿咋说?”
南宫原为伊稚斜哥哥前单于军臣的妻子,在军臣死伊稚斜登上王位后,顺理成章也继承了这位嫂嫂。
她本是汉朝公主,武帝同父异母的姐姐,因和亲到了匈奴,但其始终心系娘家汉朝。
听闻有了自己女儿信息,自然急于知道下落。
伊稚斜对这位异国的美人一直疼爱有加,见状便递上纸条,随即伸手揽住她腰肢说:
“王妃大可放心,丹儿不日即归。”
南宫打开纸卷,“挖机换人,三日后归!”八个篆体汉字映入眼帘。
上面并没有女儿消息,她有些失望的将纸条递还给他。
伊稚斜坐到虎皮椅上,解释道:“这不是丹儿的信,是我汉朝朋友发来的。告知我们使臣洽谈结果。”
“你想想,既然一切顺利,使臣都将在三日后返归,丹儿不是就回来了吗?”
“大王说的是。”南宫极力挤出一丝笑容,重又麻利的拾缀起屋子。
“大王,‘那位’来信啦?”随着声音,右贤王和军师中悦匆匆走进来。
伊稚斜起身,满面春风的朝中悦示意道,“军师快坐,果然如你所料,汉朝选择交出挖机,不日即到。”
两人闻之大喜,当即上前道,“恭贺大王,神物得归!”
伊稚斜上前,抑制不住的拍着中悦肩膀说:
“还是军师有先见之明啊,这次挖机到手,我大匈奴又添一支无敌劲旅,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
汉都长安,未央宫,后堂。
屋里,刘彻正忙着批阅奉章,只见他时而笔走龙蛇,时而凝眉沉思。
门前,曹得恒执拂尘而立,卫青匆匆而来:
“曹公公,陛下可在里面?”
“大将军何事?陛下……”老太监话没说完,卫青已经挺身而入了。
他边走边道,“我有急事面呈皇上。”
“大将军,这,你听老奴说!”曹得恒只好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卫青哪里肯听,风风火火直往里走。
“你们,吵什么?”里间刘彻眼睛看着奏折,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卫青连忙上前跪倒:“陛下,是臣有要事禀报!”
刘彻抬头,“哦,大将军起来说吧。”
“谢陛下。”卫青起身,将李挖挖家中勘察发现脚印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末了强调,“陛下,臣以为,此事绝非普通入室盗窃案件。”
刘彻掷下朱笔,起身在地上踱来踱去:“你就那么肯定?不会看走眼?”
“肯定,臣绝对不会看错。”卫青正色道。
“臣跟匈奴打交道多年,深知他们规制习俗。从鞋印判断,到场者为三人,是一主二仆关系。”
“并且,这个主人级别极高,同时,三人还是女的。”
“高到什么程度?你怎知道男女?”刘彻愕然。
卫青抬头道:“陛下,至少王爷以上。臣是从鞋印判断出来的。”
“现场脚印中,从尺寸大小和深浅程度来看,这些印痕鞋尖与鞋跟的前后适中。”
“而匈奴男人从小在马背长大,因为脚尖长期杵在马蹬里,故印迹多为前深后浅。”
“这说明什么?”刘彻不解。
“这就排除了男人的可能。同时,场上脚印又分两种,一为普通女子所穿鞋痕,而另一种,则是特殊皮革做成。”
随即他强调:“这种靴子,在匈奴只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穿。”
“据此臣猜测,这位进入长安的贵人,应为匈奴公主,也就是南宫阏氏所生的二女儿於丹。”
“什么?”刘彻一下愣住,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盯着卫青。
卫青连忙补充,“就是你的小侄女,她来长安了!”
半晌,刘彻终于回过神,叹口气道,“自家那个,给弄到那边去了。而别家孩子,又跑到这来,也不知赢儿怎样了。”
“陛下,都是臣的错。小赢一定会没事的。”卫青急忙伏地磕头说,“这次李尚书去,保准会完好无损将小赢带回!”
刘彻扶起卫青,诚恳道,“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有所感慨罢了,但愿李尚书能不负所望。”
顿了顿,又问,“知道於丹行踪了吗?查到落脚处没有?”
“还没有。”卫青说,“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禀报。此事就连张汤和公孙丞相两人亦未告之。”
“好。”刘彻赞道,“做得对,先别告诉任何人。”
并嘱咐说:“注意,在朝廷里的‘内鬼’没查清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以免泄露消息。”
“是!”卫青肃然作答。
接着,他又问:“陛下,那於丹公主,咋办?”
“还能咋办?”刘彻凝眉道,“来的都是客,还不得好好招待一下?再说,赢儿不是仍在他们手上吗?”
“把丹儿留几天也好,一来为她的安全,二来,手上有张牌,紧要关头也可以周旋一下。”
“臣明白了。”卫青答。
“查清所在了吗?”刘彻继续道。
“没有。”卫青说,“不过,这好办。长安全城一百四十多家郡邸里,臣都已撒出了眼线。”
“於丹公主应该是和匈奴使团一起进城的,住地也不会太远,否则不方便联络。”
武帝点点头,感叹道:
“还好李尚书自己提出要去换人,不然,这回匈奴看来是志在必得。明明暗暗给朕布了两条线呢。”
卫青也附和,“是的,陛下,臣也这样想。使团是他们摆在表面的,而於丹公主,则应为暗地里的一把刀。”
刘彻接过,“对。如果谈判不成,那么藏在暗处的刀子就会出鞘。看来,伊稚斜是铁了心,横竖都想将挖机弄到手。”
“陛下英明!”卫青颔首。
“行,大将军,你去办吧。”刘彻重新坐回案桌前道。
“朕得赶快处理下淮南王的奏章,朕这位亲叔叔呀,又来添堵了。他正上奏要求严惩伤人和拆房真凶呢。”
“那,李尚书岂不是……”卫青一听着急起来。
“慌什么。”刘彻瞅了他一眼道,“朕不会等三天后再批吗?那时,李尚早就离开长安了,能耐其何!”
平川侯府。
夜色降临,初秋的寒风掠过朱雀大街,卷起一地枯叶,唰唰吹到大门前来。
守卫小兵缩缩脖子,刚想关门进屋。
忽然一支马队疾驰而至,只见秦天和虎贲军都尉肖万勇、蓝猛、王熊四人翻身下马,执剑往大门旁一站,像落地生根的门神一般,谁也不说话。
后面军士则即刻封锁了四面路口。
门卫正疑惑,马蹄响处,一辆豪华车驾缓缓停在门前。
三个身穿黑色披风,用黑帽子遮盖着头部的人从车上下来。
其中,走在中间位置的人左手始终握在剑柄上,最后面那个则怀里抱着一把拂尘。
“这是啥人?”小兵正想进去通报。
秦天伸手,一把将他拽住,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小兵惊愕的抬头,目送三名神秘黑衣人走进院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堂屋大厅中,李挖挖端着一杯泡酒,正和天鹰队娘子军们商量着一旦离开,屋里这个巨大的保险柜到底该怎么处置?
黑衣人悄然进屋,领头者笑道,“哦,好热闹嘛。”
“你们,是……”李挖挖吃惊的起身。
心想这三人咋进来的,为何一点动静没有,门卫怎么连屁也不放一个。
正想发作,后面的黑衣人忽然将手中拂尘一展。
“啊!”众侍女眼尖,慌忙一起跪下道,“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