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藏心
夜色浓重，应白到了防空洞这边时，衣服都湿了一些。
外面又下着小雨，他又来得太急，忘记带伞了。
他是小跑着过来的，手中好好地护着应逢生交代带给洛霖的茶叶和他想送给阮盈盈的润喉茶。
应白先是找到了洛霖，将应逢生给她的话和东西带到了。
洛霖接过季芙蕖送的茶叶，想着季小姐可真好。
然后拜托应白带话给应逢生，叫应逢生注意休息。
应白连连点头。
洛霖身边的小孩现下还十分不安，一直攥着洛霖的衣袖。
洛霖不好离开，应白见状也没有再和洛霖叙话。
正要离开前，应白又犹犹豫豫地转头，脸上有点红。
“那个，嗯，嫂子，就是那个，你知道阮小姐在哪儿吗？”
洛霖听见这话，唇角微微弯起，“阮小姐在卫生队帮忙。”
应白听了后，向洛霖认真地道了谢，便转身跑了。
………
阮盈盈确实还在帮卫生队的忙，现在她已经能够独立地给一些伤员包扎了。
她觉得她今天过得很有意义，是她之前所未有的。
她之前一直在丽都舞厅唱歌，但是这并不能带给她愉悦感，只是觉得麻木，到了现在，好像才作为一个人真正地活着。
正当她整理东西时，眼角余光看见前些日子见到的小兵朝她跑过来，于是她加快了整理的速度，终于在小兵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整理完毕。
阮盈盈回头，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头发。
应白心中紧张，心像是要跳出胸腔，不过，他在尽力控制自己面上不动声色，这是应大哥教他的。
“阮小姐，我是问问以后你还教我们唱歌吗？”
阮盈盈想想，答道：“条件允许的话，我会教的。”
这算是她的一个执念。
应白羞涩笑笑，点了点头。
阮盈盈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只见应白扭扭捏捏地拿出一盒花果茶。
“阮小姐，你以后要教我们唱歌，这是我给你的润喉茶，这样你的嗓子会好受点。”
阮盈盈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只是下意识接过果茶。
看着小兵红了一片的脸，阮盈盈心中有触动。
但是不可避免地又产生了逃避的冲动。
上天怎会如此仁慈？
如果这次战争打完了，就问问小兵的名字吧。
阮盈盈淡淡笑了，像是一闪而逝的昙花。
“谢谢你，我就收下了。”
应白心中欢喜，与阮盈盈告别了，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对阮盈盈好是他不可抑制的心意，但是不说出口是他对自己的考验。
等安稳些了，他有说出口的底气时再说吧！
现下不知哪天就要失去生命，他又怎敢毫无负担地踏足另一个人的生活呢？
只是应白不知道，他这拙劣的演技，又如何骗得过历了风月场的阮盈盈呢？
第二天，气温适宜，像是以往每一个平常的早晨。
天空是阴阴的，像是蒙了一块湿漉漉的布。
没有鸟叫，只有不断的炮弹声。
洛霖醒得很早，小孩醒得比洛霖更早。
当洛霖醒来时，下意识侧头看去，就看见了小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
洛霖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笑容，手抚了抚小孩的头发。
防空洞中的百姓大多还在睡眠中，昨天刚经历变故，大家都十分不安，虽然后面在帮卫生队治疗的忙碌中暂时平静了点，但是总有无事可做的时候，于是就容易想起一天之内经历的巨大变故，心中难免郁结，再加上外面炮火声不断，大家都睡不安稳，大多接近凌晨才入睡。
洛霖带着小孩走到防空洞接近出口的地方，这里离内部已经挺远了，不会吵到睡眠中的百姓。
洛霖拉着小孩的手，正想问一下小孩怎么这么早醒了，却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小孩的名字，于是她只好转而问小孩的名字。
“你的名字是什么啊？姐姐忽然发现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洛霖摸了把小孩的头发，心想自己可够粗心了，果果有时候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其实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比果果这种小朋友靠谱多了的。
洛霖绝不承认自己偶尔有不靠谱的时候。
小孩很是自豪地说：“我叫韩大鹏，我爹说希望我像大鹏一样扶摇直上九万里！”
洛霖掩嘴笑了笑，可真是个自信的小子。
洛霖一边捏了捏韩大鹏尚有婴儿肥的脸蛋，嘴上不忘回答：“可真是厉害！”
小孩更骄傲了：“我娘也常这样说。”
一说到娘亲，小孩的鼻头又红了，眼中聚满了泪水，鼻涕也从鼻孔中流了下来。
洛霖收了笑意，不知怎么办才好。
谢小姐记忆中的弟弟谢和安一向是阳光调皮的，小和安虽生在乱世，但在他来到世上的这几年，未经愁苦，也许最烦恼的便是怎么和姐姐斗智斗勇。
至于恶念神，他小时候调皮得很，就没吃过亏。
这让洛霖面对这样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幼崽罕见地手足无措。
仿佛所有的一切举动都是那么的苍白。
原来这就是乱世的悲苦。
小孩的头侧了过去，自然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只是擦到一半时忽然顿住了，小心地用余光观察洛霖的表情，韩大鹏怕洛霖嫌弃他。
不过幸好，这个姐姐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洛霖只觉得小孩了真是可爱，也让她的心开始痛了起来。
韩大鹏背对着洛霖坐在了地上，洛霖也随着他坐在了地上，手轻轻拍着小孩的背。
韩大鹏抽噎着：“姐姐，我娘对我很好。”
“我爹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去当兵了，后来送到家中的只有一封遗书。”
“之后就是我和我娘一起生活。”
“我娘每次有肉都留给我吃。”
“虽然有时候也会打我，打得可疼了。”
小孩伸出手，转身眼巴巴地看着洛霖。
洛霖将小孩抱着，吹了吹小孩的手心，小孩满意地转过身。
“但是我知道是因为我太调皮了。”
说小孩将头埋进洛霖怀中，眼泪洇湿了一片。
洛霖拍着他的背，眼神柔和。
另一只手摸了摸枪柄，想着可真该早点杀了东岛军。
等到小孩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洛霖开口。
“我家中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要不以后你叫我姐姐，我们仨以后一起杀鬼子？”
韩大鹏听着这话，心中难得开心，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韩大鹏很喜欢洛霖，因为洛霖让他觉得亲近。
洛霖低头，给小孩擦了擦眼泪，“记得我的名字是谢谷雨啊！”
韩大鹏点了点头。
想了想，洛霖拿出了应逢生给她暂时防身的手枪，取出了子弹，给了韩大鹏。
洛霖向来信奉实力为上，有了力量，才能改变想改变的事情。
“大鹏，你想学射击吗？”
韩大鹏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彩，重重点了头。
洛霖欣慰地笑了，将手中的枪给了他，“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
小孩珍惜地接过，小心地左右看看，紧紧地抓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