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西洲灵霜渡
苏瑞宸还是和秦熙面对面坐在了石桌前。
小怜过来收桌子时眼睛都不敢抬，仿佛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秦熙看过来。
目光深邃而锐利，强烈的压迫感让苏瑞宸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在秦熙身上看见洛嘉懿的影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四周空气仿佛涌动的蛇流，密不透风的交织在一团，不见光日的厮杀，却又无比寂静。
“公子。”
小怜在旁边斟了两杯酒，端了上去。
苏瑞宸看了她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浓烈而苦涩，火烧火燎的从喉头一路向下，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秦熙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酒意上头。
苏瑞宸想说的话依旧堵在口中，心底有个声音疯狂在喊说喜欢，只要吻上去说喜欢就好了。
身体却还是拉开了距离。
秦熙喝了另一杯，敛去身上寒气，目光淡淡看向他，“让我来做什么？”
“我要去西洲。”
苏瑞宸对上他的眼睛，试图在那双眼眸里找出记忆中的东西……
可惜那双眼睛幽深不见底。
秦熙起身，朝着地下迷宫走去，三人也只能跟上去。
小怜目光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用眼神看向夏云云，“他们到底怎么了？”
夏云云脸上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叹了口气。
穿过复杂曲折的迷宫，秦熙在铜镜前割破自己的手掌，打开了通道。
苏瑞宸目光落在那枚白玉扳指上，思绪不由飘回了花灵宫那夜。
“前方左转尽头就是。”
秦熙将受伤的手指收进袖笼里。
苏瑞宸回过神，转头看向夏云云，“你先送他回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不用。”
秦熙转身向着迷宫走去。
苏瑞宸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拦他，却见迷宫在眼前转动，连同秦熙的背影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胸腔里传来撕裂的痛意让他眼尾泛红，满脑子都是秦熙取下那枚戒指时那句——
本王以后就跟你混了。
他不顾一切想要冲进迷宫，却被夏云云拦腰抱住，“你疯了！”
我是疯了！
谁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不疯啊！
苏瑞宸大脑里每根神经都叫嚣着冲过去，夏云云松开他的腰，抬手打在他的后颈上。
意识消失时……
他眼尾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仿佛看见了秦熙和洛嘉懿重叠的背影。
西洲灵霜渡，清寒的秋水映着两岸芦苇。
苏瑞宸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山峦起伏，枫叶如火如荼，身后传来夏云云的声音：“我滚了。”
他没有回头。
只见寒鸦点点没入天空。
小怜端上来两杯热茶，四下打量着没看见夏云云身影，只能将茶杯递到苏瑞宸手中。
苏瑞宸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眼前一片迷蒙。
乌蓬顶上落下一身红衣。
霍南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道：“真寂寥啊。”
“任务。”
苏瑞宸并不想废话。
霍南叶瞥了他一眼，也放弃了寒暄，“九层灵境每层都有亡灵镇守，任务很简单，打通就可以了。”
终于从活人到亡灵了么？
苏瑞宸扯了扯嘴角，“若是我到时间没打通会怎样”
霍南叶从船顶上跳下来，将一枚红玉枫叶扔在他手里，“不限时哦，什么时候打通什么时候出来。”
苏瑞宸目光微垂，看着掌心的红叶，似是明白了什么，抬眼看过去，勾了勾唇角。
“这算是福利？”
霍南叶点点头，“也算是吧，这可能是所有任务中最简单的一个，但也是最难的。”
“什么意思？”
苏瑞宸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霍南叶拍了拍他的肩，“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转身逃走怎么办？去了就知道了。”
芦苇丛中寒鸦点点，几声凄鸣。
苏瑞宸抬头看向前方的渡口，那是通往红叶山的唯一通道，却早已被秋草荒芜笼罩。
寒风穿透了衣裳，肌肤感受到凉意。
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时他眼中的雾气已经散去，凝视着前方道：“不就是打通么？打就是了。”
苏瑞宸捏碎掌心枫叶，轻飘飘扔在水中，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船头。
小怜看着他坠入水中的身影，下意识想跟上去。
霍南叶却拦住她，“你进不去。”
“可是。”
小怜想到夏云云说过的话。
霍南叶点点头，“我知道你是顾春花的妹妹，也是开启灵境的钥匙，但是这个试炼他只能自己过。”
小怜只能看着水面上晃动的涟漪，目光中带着担忧，“公子能过去么？”
霍南叶看着前方浓密的秋草，轻声道：“他一定能过去。”
黑雾弥漫。
苏瑞宸从水中爬上岸，眼前所见是一片混沌荒芜的世界，脚下所行之处尽是血肉与骨骼。
他抬手想要拨开黑雾看清前方，但这显然是徒劳的。
他尝试着前行。
脚下不时传来骨骼发出的脆响，然而前方的黑暗依旧深邃。
他摊开手掌，那枚枫叶硬币还在他掌心，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试炼似乎比想象中更为棘手。
“你来了。”
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随着黑暗中的身影缓缓浮现，一袭红衣的亡灵朝他飘来，周身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苏瑞宸看着她，心头在狂跳。
“别担心。”
红衣女子飘到他面前，血色的双眸中带着些许的温情，“很快就会过去了。”
苏瑞宸忽然觉着她有些眼熟，试探着开口道：“鬼烟前辈？”
“真聪明。”
红衣女子轻笑着，血眸中透着赞赏。
苏瑞宸松了口气。
他曾在供奉离魂灯的宫殿里见过鬼烟长老的画像，也听小怜说过当年鬼烟为了引诱夜影妖王的灵魂离开肉体，将自己的灵魂制成灯引的传说。
“上船吧。”
鬼烟抬手，面前的浓雾散开了些许，露出飞鸟般的渡魂舟。
苏瑞宸跳上渡魂舟，“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鬼烟站在岸上，看着前方被黑雾笼罩的灵境，声音幽冷。
“入灵。”
黑雾缭绕，阴风阵阵。
没有日月也没有光影，只有浓重的黑雾弥漫，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
苏瑞宸忽然注意到黑雾中似有什么在涌动，“那些是什么？”
“阴灵。”
鬼烟抬手捏了个法诀，渡魂舟向前驶去，“阴灵是曾经死在灵境里的人，它们无法离开灵境也无法转世投胎，只能在这片灵境中游荡。”
苏瑞宸回头看向她。
红衣消失在黑雾中，“如果你能活着出去，我会在那边等你。”
话音未落。
四周黑雾瞬间翻滚起来。
凝聚成无数黑色触手，向着渡魂舟缠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