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见野菊
苏瑞宸回过头。
身后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长得平平无奇不美也不丑。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男人，只能用余光去瞥赤樱，小声道：“这人谁啊？”
“我是深海俱乐部的经理高野原。”
男人主动向他伸出手，“如果瑞德先生不介意，我可以请你去楼下喝杯酒么？”
赤樱下意识想去拦，但苏瑞宸已经握住了那只手。
高野原的神色变了变。
苏瑞宸看着高野原袖口露出的花臂，忽然反应过来，如果他是青娑殿的人，那自己已经中招了。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跟着高野原下到了三楼，相对于楼上的拥挤喧嚣而言，这里要高雅幽静许多。
时值深夜，餐厅里并未亮灯。
只有身穿薄纱的人鱼姬戴着发光的项链手环摇曳在桌椅间，替为数不多的客人点亮桌上的烛台。
运气好的人鱼姬会被留下共同用餐，客人们在享用夜宵的同时也能尽情享用这美味的甜点，结束用餐后会留下十分之一的筹码，这是人鱼姬们赚钱最快的方式，也是大家争破头都想抢到的机会。
平日里这样的机会是轮不到她的。
野菊扯了扯身上的薄纱，看向游走在黑暗中的同类。
听前辈们说平时这里都是四十个人鱼姬，今天却不足十七个，经理不得已只能把她们拉来陪客。
甚至亲自下场……
高野原手持蜡烛依次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苏瑞宸目光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坐在了他对面，隔着烛火看向他那平平无奇的脸。
高野原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却看向了他身后的人，半开玩笑道：“瑞德先生的翻译看起来很眼熟啊。”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苏瑞宸不动声色看向赤樱，“这么说丰吉和高野先生认识？”
赤樱目光落在高野原身上又挪开了，“瑞德先生说笑了，我等丧家之犬如何能认识高野君这般的人。”
“哦？”
苏瑞宸不由多了几分兴趣，“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高野君是那般人啊？”
这话看似是在问赤樱，目光却回到了高野原身上。
高野原神情微愣，忽而笑着拍拍手。
舞台的帘幕缓缓拉开，野菊还没准备好就被人推上了舞台，灯筒的光照在她身上，薄纱下的身体若隐若现，灵巧的音乐响起，配合上轻佻的鼓点……
她却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这才想起来刚进来这里时，经理问过她有什么特长，她觉着自己画画还不错就随便说了个懂点艺术。
结果刚来第一天就被派来餐厅，现在居然还被赶鸭子上架，非要让她跳什么破舞！
要知道她从小就同手同脚左右不分……
这帮文盲！
难道不知道艺术和艺术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么！
野菊叹了口气，眼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断变多，她也只能踮起脚尖开始跳舞，却像是呆鹅，每挪动一步都能引来台下的爆笑声。
“该死！”
高野原用日语咒骂道，“我这是从哪里请来了个什么谐星么！”
赤樱没有翻译这句话，因为苏瑞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抱歉！”
高野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道歉，“是我准备不周，让瑞德先生见笑了，这就让他们换人！”
苏瑞宸回过神，摆摆手道：“我既已知道高野君是哪般人，舞台上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高野原看向他的神色多了几分玩味。
再次拍拍手，这次出现的是端着餐盘的厨师，依次在他们面前摆出黑松露金枪鱼刺身，酸爽凉拌三文鱼，炭烧霜降肥牛，龙虾寿司以及一壶日本清酒。
苏瑞宸鏖战半夜确实有些饿，便也顾不上客气，夹起一片肥牛塞进口中……
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
倒也不是难吃，只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吃，甚至还不如银座的那家，这肉质实在过于老了。
高野原只是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神情就阴沉了几分，试吃一口更是直接吐了出来，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怒骂道：“斋藤呢？下班了么？”
“……”
身后的人鱼姬贴着他耳朵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高野原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捏着酒杯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终于将酒杯捏碎了。
他扔了碎片，起身朝苏瑞宸鞠了一躬，“抱歉，暂时失陪一下。”
“自便。”
苏瑞宸起身走向餐厅旁的洗手间，站在里面抽了两根烟后，他拉开隔间的门。
对上赤樱压抑着怒火的目光，听着他寒声道：“你怎么敢和他握手的！”
苏瑞宸拧开水龙头拍了把水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既然他是百夜行的人，就算我不去握手该被控制还是被控制，如果我没猜错，他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了。”
“那他为什么装不知道？”
“因为……春山堇在。”
苏瑞宸顿了顿，尽管他没有听见那个人鱼姬说什么，但从高野原的反应上来看……
那个叫斋藤的厨师并不是下班了，很可能已经死了。
高野原为了活命，不得不向春山堇隐瞒他们已经到达深海club的事实。
然而现在，他不打算隐瞒了。
苏瑞宸深深看向赤樱，伸手拉开了洗手间的门，眼看着赤樱的身影消失，他却站在门后没有动。
外面传来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尖叫，夹杂着桌椅推倒的声音……
三十秒后世界安静下来。
他再次拉开洗手间的门，闪身进黑暗中，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摸黑下到了二楼。
三楼的餐厅里，赤樱和百夜行众鬼的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
数不清的人握着刀剑冲向他，却又倒在樱花下。
他知道自己出手的瞬间就会暴露，所以在开门的第一时间，就杀光了所有埋伏在餐厅里的敌人。
奈何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
那些被控制的人仿佛黑夜中的行尸走肉，不要命地冲上来送死……
他面前的尸体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在这样层层叠叠的进攻下，就算是他也逐渐难以招架。
苏瑞宸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看不见后，又摸黑下到了一楼。
他试着往下踩了踩，果然还能继续下去。
这条隐藏在黑暗中的路线，是他根据海床上的岩石分布推测出来的，他靠在一楼紧闭的防火门上，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下，门后却传来了春山堇和手下对话的声音。
“人在哪里？”
“高野原说他们在三楼餐厅，已经派人困住他们了。”
“高野原在哪里？”
“派人传话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估计是趁乱跑了，需要派人去追么？”
“不用，就从这里上去吧。”
苏瑞宸贴着门板的肩膀不断颤抖，在防火门被推开的瞬间果断朝楼下跑去。
兴许是他动静太大，惊动了上面的人，春山堇带着人站在了原地，“什么声音？刚才有人下去了？”
“不可能吧，这个通道除了高野原和我们之外没人知道。”
“不行！下去看看。”
苏瑞宸全身紧贴在墙壁上，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死死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只纤细的手将他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