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寒冬
说跑就跑。两个人立刻起身，也不收拾行李，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火车站，随便买了两张票，不管目的地，一股脑地涌进人群里。
坐上火车没多久，虞川洲的手机就开始响。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关机。然后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杨小聪，用眼神询问，你为什么还不关机。
杨小聪心领神会，也把手机按了关机，靠在窗边看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象。现在是冬天，好不容易有几棵树都是光秃秃的，树上挂着几个火红的小灯笼，显得格格不入。
虞川洲一直在看杨小聪，低低地说：“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不知道。”杨小聪摇摇头，又笑着说，“去哪里都不重要，有你在就行了。反正都是私奔，私奔还管目的地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该去哪里。”虞川洲一直都是乖宝宝的形象，他不叛逆，所以他突发奇想来了一次私奔，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的目的地在哪里。
杨小聪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没关系，走到哪就在哪留下。”
最后到的地方是个荒郊野岭，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车站，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间相对无言。
“运气不太好。”虞川洲摸摸鼻子，尴尬地说。
“那就在这里等等吧，等下一辆车。”杨小聪脾气好，并不生气，拉着他又在车站坐下。
天气太冷，两个人就靠在一起，呼吸间吐出白色的雾气，白茫茫一片，模糊了视线。
迷迷糊糊的，虞川洲的嗓音低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说的，“我跟他不一样……我不会抛弃你，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敢碰你，就是做好了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的决心……”
他好像有一点低烧，体温升高，说话黏黏糊糊的，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杨小聪身上。
“你相信我，我一定对你负责。”虞川洲果然是发烧了，手心烫得惊人，“要是他们反对……我就算是被打断腿也要带你走……我不会抛弃你……一定不会……”
杨小聪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紧锁，“你怎么发烧了？”
“……不知道。”虞川洲这几天太放纵了，天气又冷，他在网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待了太久，衣服穿得也不够厚，感冒发烧是迟早的事儿。
“带你去医院吧。”杨小聪叹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什么事都要我照顾你。”
虞川洲这张脸实在是美丽，病恹恹的，显得清冷艳丽，“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没人管了。”
等到后半夜，又来了一辆长途汽车，两个人不管不顾，直接跳上去了，又换了个新地点出发。
汽车到了城市停靠了一会儿，两人又下了车，就近找了一家小诊所，开了点药，又找了家小旅馆休息。
“我们两个人现在离京城有七百多公里远。”杨小聪一边倒水，一边说，“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虞川洲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就着温水把药吃下去。他生病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只有眼珠子还在转，杨小聪走到哪，他的视线就转到哪。
杨小聪有时候感觉这人黏人得很，又怕说出来伤了他的自尊心，好笑地坐到床边，把他搂进怀里哄，“好了，你睡吧。睡一觉起来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不想睡。”虞川洲靠在他胸口，眼帘低垂着，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那我讲个睡前故事哄你吧。”
杨小聪摇头晃脑地讲起来，“从前有一个公主，她是小美人鱼，生活在大海里面。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王子，王子长得那叫一个帅啊！”
“有多帅？”
“比蟋蟀还帅。”
“哦。”
“然后小美人鱼就爱上了王子，结果王子遇到了危险，小美人鱼就救下了王子，并且把王子放在海滩上。”
虞川洲其实听过这个故事，或者说，有点常识的都听过这个故事。但他不想打断杨小聪，他喜欢杨小聪说话时的腔调。
“王子醒了以后，没有发现小美人鱼，是另外一个公主把他救回去了，所以王子决定迎娶那位公主。”
杨小聪顿了顿，“小美人鱼知道以后，找到女巫，想长出双腿。女巫要求她拿声音来交换。”
“但是小美人鱼拒绝了。”
虞川洲张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杨小聪故作玄虚，“因为小美人鱼说，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如果她得不到王子的爱，她就会变成泡沫，这也太亏了吧！”
虞川洲说：“然后呢？”
“小美人鱼就快快乐乐地生活在海底了。”
虞川洲顿时无语了，“你想表达什么？”
杨小聪说：“别把爱情当饭吃，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要爱情，扯淡。”
“……”
虞川洲瞪他一眼，“我偏要。”
说完，就背过身去，不肯再理人。
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平稳了，发烧了也折腾不了多久。杨小聪叹了口气，这才把手机开机了。
一开机，短信就铺天盖地地涌出来。
虞筱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无一例外，全部是求他把虞川洲带回去。
他没有回复，又关掉手机，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天亮以后，虞川洲就退烧了，两个人就在当地玩了一圈。他们到的是个小县城，交通并不发达，也没有出色的旅游业，但镇上张灯结彩，到了晚上甚至还有人放烟花。
烟火绚烂而夺目，忽明忽暗的亮光落在虞川洲的脸庞上，烟火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好像是璀璨星河。
他们在路边小摊找了一家烧烤摊，随意地点了些烤串。年纪不够大，还没办法把难喝的白酒当作饮料一样灌下肚，只点了几瓶果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杨小聪又想起上辈子的事。
比如离开虞川洲的第一个月，他借了别人的手机给虞川洲打过一次电话。
但是当虞川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时候，他又吓得立刻挂断了电话，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后来去了迦南，在迦南，他总是惦记着虞川洲。按照迦南的规矩，他们要定期给家人报平安，他没有家人，不知道该找谁说。后来报平安的时候，他只给虞川洲编辑了一条短信。
“平安喜乐。”
后来每年他都会给虞川洲发一条这样的短信，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
回望一生，他似乎一直被困在有关虞川洲的记忆里，终其一生都在寻觅。
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
虞川洲身边没有他的位置。
“川洲，”杨小聪低垂着眉眼，嘴角噙着一抹笑，“你相信轮回吗？”
虞川洲淡淡地扫他一眼，“我不信鬼神。”
“也对，你自然不会信的。”杨小聪摇摇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杨小聪含糊地笑了一笑，“不合适就没在一起呗……还能是因为什么……”
虞川洲不太高兴，“我跟你怎么不合适了？”
“都说了是梦，你这么较真干什么？”杨小聪面上在笑，心底却是一片荒凉。
重新来一世，就真的合适了吗？
他今天收到了一封邮件，是贺陵寄给他的。
虞川洲只要老实地认主归宗，他就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
上辈子虞川洲肯定也是选择了回到贺家，才会年纪轻轻就拥有了那么大的权势。这条路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是贺陵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很隐晦地提了几句关于名声的话。
杨小聪自嘲不已，他和虞川洲差距那么大，怎么可能走得下去！
想到这里，杨小聪踌躇着，几经思考，还是问道：“你以前答应给我的钱，你还给我吗？还有，你给我打的欠条，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虞川洲愣了一下，说：“你着急用钱吗？”
“不是。”
“那你就等着吧。”虞川洲撇过脸，打算赖账。
杨小聪低低地笑起来，“算了。”
他把酒杯里的果酒一口气喝完，才笑着说：“新年快乐，希望你以后也快乐，每一天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