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梦魇
话音刚落，唇就被堵住了。
滚烫的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下，在一场苦涩的争斗里，都沉沦在彼此的呼吸里。
“小聪，”虞川洲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眼睫毛太长，几乎戳到他的脸上，“谢谢。”
杨小聪努力抱住他，手拍上他的后背，“川洲，不要随便把自己关起来，我很担心。”
虞川洲闷闷不乐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咬得很重，杨小聪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你怎么咬人。”
他又温顺地舔着那个牙印，手臂死死勒着杨小聪的腰，像是要把这人揉进骨子里，“真的喜欢你。”他盯着杨小聪的眼睛，重复了一遍，“特别喜欢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不就是妈妈有了新宝宝，有了男朋友，她一个人养了虞川洲十九年，她想找一个另一半也合乎情理。
“好了，别生气了。”杨小聪拍着他的后背，“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躲在这里，说出去都丢人。”
他把脸埋在杨小聪的颈部，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好委屈，“我才没有生气。”
“没生气还撒娇干什么？”杨小聪无奈地摇头，“一直生气也不是办法，找个时间，好好地跟阿姨聊一下。”
这一次虞川洲只在阁楼里面关了半天就主动出来了，但他还是在生气，不跟他妈说话。
虞筱就悄悄地找到杨小聪，翘着个嘴好难过，“他都不理我了，小聪，你帮我骂他。”
杨小聪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虞筱能养出这样娇憨天真的性子，她霞姿月韵，生出来的儿子也是纡余为妍，
他拿这对母子没有半点办法。
“我去劝劝他就好了，”杨小聪笑了笑，“只是太突然了，他没办法接受。等他适应一下，他肯定会接受的。”
“那就好、那就好……”虞筱又絮絮叨叨地问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事，听见他说过得不错，就弯唇笑。
晚饭过后，杨小聪提议出去散步，虞川洲正好不想待在家里，点了脑袋，两个人裹上外套就出门了。
最近要过年了，村里回来了很多人，家家户户门口都摆了几条板凳，不少人围在一起闲聊。
“你妈让我带你出来走走，”杨小聪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都三天了，你就别生气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改变，你能做的就是去面对，而不是逃避。”
“我知道了。”
虞川洲埋着脑袋，“我本来就没生气了，只是她一直不告诉我那个男的是谁，我才不想理她的。”
“她既然不告诉你，肯定有她的道理。”
虞川洲“啧”了一声，眉眼恹恹，“反正我不会给那个男的好脸色。”
孩子心性。
听他这番发言，杨小聪只是失笑，并不劝告。
“你还不知道吧？虞筱那小娘们傍上个大款，啧啧，该不会是做小三吧？”一个大妈坐在门边，跟另外一个大婶大声交谈，“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给她送东西，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她家里搬了一个电视机。”
“这么有钱怎么会瞧上她？”
“长得就一脸子狐媚样，谁知道怎么勾搭上的？”
“当小三可真不要脸啊……”两个人叨叨几句，又把话题扯到了隔壁村的寡妇身上了。
虞川洲冷清清地盯着那两人，眼底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川洲，”杨小聪晃晃他的手，安抚他，“她们在胡说八道，你别当真。”
虞川洲一声不吭，冷着脸又转身回了家。
杨小聪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赶紧跟上去，“哥，你别急，那只是她们的片面之语，你不能因为她们的几句话就信了！”
虞川洲根本不理人，直直推开门，站到他妈面前，眼神阴冷，字字冷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虞筱正在看电视，她暂停了电视剧，探究似地凝视着他。两个人对峙了一分钟，她才认真地说：“等时机合适了我就会告诉你。”
“什么叫做时机合适？”虞川洲冷冷地笑起来，“等孩子生下来？等正宫找上门。你再母凭子贵？”
他说话太难听了，虞筱顿时双眼泛红，嘴唇颤抖地回望着他，“你在乱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妈妈说话？”
杨小聪也被吓到了，拉着他的手，“你……”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如果你和他正大光明，为什么你不敢告诉我他是谁！”他咄咄逼人，虞筱躲避着，却不敢回答。
她的回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虞川洲双目猩红，“你真的……真的去找了个……”
“川洲，不是的，我……”她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也是你的父亲。”
虞川洲眉头敛在一起，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我的父亲？你想让我叫他一声爸？做梦吧！”
“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她似乎也很无奈，“他叫贺陵，二十年前，我曾和他相恋过。”
虞筱遇到贺陵的时候，她才十八岁，天真烂漫，在学校里面很受欢迎。她是小康家庭，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
她就是在学校里面遇到了贺陵。
像是天定的缘分，两个人迅速确定了关系，像是普通情侣那样彼此扶持。
就在虞筱大四毕业那年，贺陵的真实身份曝光了。贺家的大少爷，有钱有势，而且已经和别人定下了婚约，马上就要回家去结婚。
贺陵没办法违抗家里的命令，只能跟她提出短暂分开一段时间。他说他会处理好，会给虞筱一个交代。
但是虞筱知道这件事以后，心灰意冷，给了他一巴掌，拿着一百万的分手费远走高飞。
两个人分手一个月以后，虞筱才发现了自己有了身孕。她有些无措，几经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了孩子。
她不敢把孩子的事情告诉父母，被逼无奈，才带着虞川洲来到了这个村子里面，寻找落脚之处。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贺陵有交集，但命运弄人，她还是和贺陵重逢了。
而如今两个人都是单身，贺陵又不死心，追了她小半年，虞筱就再次动心了。
但是贺陵之前有过家室，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她担心虞川洲接受不了，就一直没有声张。直到最近，她再一次有了宝宝，她才决定要重新和贺陵组建家庭。
听完她的话，虞川洲反倒笑起来，“说白了就是因为他有钱，你选择回头了是吗？我才走多久啊你连孩子都有了？”
话音刚落，虞筱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她自己都呆住了。
“阿姨！”杨小聪惊呼一声，立刻挡在了虞川洲面前，呼吸急促，“别打他！”
他也震撼。虞川洲自幼没有父亲，每当他问起自己的爸爸时，虞筱给的答案都是死了。他信以为真，才把这些年对父亲缺席他童年的怨恨抹去。
但今天的一番话，在他脑海里构造了一个抛妻弃子的父亲形象，贺陵明明有未婚妻还在外面谈恋爱，两个人分手以后，他也没有处理好和未婚妻的关系，两个人还生了孩子。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三年前因为癌症去世，那他现在也是别人的丈夫！
可是虞筱居然选择和这样的人破镜重圆！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人有钱。
虞川洲攥紧了拳头，舌尖抵着腮帮子，低低地笑起来，再抬起眼，眸底一片寒意。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虞筱，转身就走。
虞筱从来没有打过他，就算他小时候调皮捣蛋，虞筱都只会责怪几句，对他近乎是溺爱。
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动手打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猛然反应过来，“川洲！”
她急着想要追上去，但是杨小聪拦住了她。
现在虞川洲就是个定时炸弹，让她去接近虞川洲，难保不会出事。杨小聪心里有算计，他不能站队，但他要阻止这两个人越吵越烈。
“我去劝他，您冷静一下吧。”
虞筱眼里盈满了眼泪，很痛苦，“他为什么不能接受呢？我只是想要个家，他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杨小聪苦笑一声，转身就去追虞川洲了。
虞川洲一路朝村口走，杨小聪快步跟上他，“你去哪？”
虞川洲撇他一眼，淡淡地说：“回京城。”
“你不在家里过年了？”杨小聪诧异地问他。
“我怕我对我妈干出不好的事。”虞川洲口吻淡然，“我现在没办法接受，我不想看见她。”
杨小聪沉默着，轻轻握住他的手，鼓起勇气说：“那我跟你一起去京城吧。”
虞川洲没说话，只反握住他的手，目光始终望向虚空，看不出情绪。
临近年关，票变得十分难买。两个人好一顿折腾，各种转车，耗了一天一夜才回到京城。
一路上虞川洲都不说话，安静地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杨小聪也有些恍惚。
原来虞川洲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难怪身上总是带着贵气，长得比他们这群土孩子好看多了。那上辈子，虞川洲最后变得那么有钱，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被富豪父亲认回了家？
他和虞川洲的关系又该怎么办？
杨小聪胡思乱想了好多，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他精神压力太大，迷迷糊糊地又开始做梦。
梦境之中，有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狠声质问他，“你为什么勾引我的儿子？”
又看见虞筱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哭，“你放过川洲吧，阿姨这辈子没求过你，我只求你放过他吧。他不应该成为一个同性恋啊……你会毁了他啊，你会毁了他啊！”
哭声越来越大，杨小聪被吓醒了。
他满头大汗，耳边的哭声不断。坐在对面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小宝宝不知是怎么回事，正扯着嗓门放声大哭。
女人很着急地跟众人道歉，又手忙脚乱地去哄孩子。
虞川洲的眼神落在那小宝宝身上，轻轻地哼笑了一声，视线再次转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