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等待的，一直是他
拇指摩挲着雷神之锤的柄端，望着人群中有说有笑的金小队，雷狮眼眸的神色与传送前没有什么变化，寂灭灰暗，如同是被大火一夜烧尽的森林，只剩下了满目的疮痍荒芜。
望着身边似是出神的雷狮，卡米尔本想开口询问，最后看了看大哥略显苍白的脸庞，便也作罢了。
以指尖压低了帽檐，少年湖蓝色的眼眸里，神色那样复杂。
他明白，大哥一直没能接受哥已经在大赛死亡这件事，但……
他能感觉出来，在听到金小队里二哥可能生还的对话后，大哥的反应和状态，都很不对劲。
太平淡了…就像是，根本不在乎一般。
头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卡米尔闻声抬首看去。
“卡米尔，你知道捉迷藏么”
雷狮唤了声他的名字，也终于愿意开口讲话。
见大哥的沉郁寡言见好了一些，卡米尔缓和了下雷羽死后被自己深藏心底的伤痛，强打起精神来，静默聆听着雷狮的诉说。
“二哥的藏法，一贯很高超。”
回忆着以往那段平静的日子，雷狮的语气满是眷恋与怀念，唇角也扬起称得上温情的笑来:
“以前，我从来没能凭自己找到过他，总以为只要在原地等候着、等候着，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忍不住从藏身的地方率先走出来，我赢了，也以为，我抓得到他的弱点了…”
——
那时他以为，他的二哥哪里都好。
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耐心，总是会藏一半的时候，如果没被自己找到就等不及，主动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回到他的身边。
不仅如此，二哥当是也喜欢他的，不然怎么总是对自己一副笑颜，这般守在自己身边
亲昵得环抱着雷羽的一只胳膊，与其并肩走在一起，他在心里暖洋洋得想着。
作为皇子里天赋异禀的一名，雷狮生来众星捧月，自幼身边财富或是陪伴从未缺少，却唯独只喜爱和享受被雷羽在乎关怀的感觉。
他在闹，他在笑。
和二哥兄友弟恭的局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后来…某一日照常去找二哥，即将抬手叩门之际，平时与他无甚来往的雷蛰叫住了他。
“兄长”
看着有人踏足本只有他与二哥在一起的地方，雷狮心情莫名变得不太愉快，眉头禁不住微微蹙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气自然也不算友好。
“仅仅一天就三四次，这般频繁得登门打扰，你觉得雷羽当真愿意和你一起胡闹吗”
面对并不把自己当长辈的皇弟，雷蛰也不甘示弱呛了回去，明显话里有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连敬语都用不上了，雷狮声音扬大了些，寸步不让得用身体挡在年久失修的漆红木门前，怒视着两米外面无表情的雷哲，活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狼崽子。
“不可否认，母后很喜欢你，因为你的天赋，她爱你胜过不知其他皇子的几倍，巧合的是，雷羽一直很敬爱母后，因为人生第一次天赋觉醒的落差，他的待遇从期待宠爱到冷眼鄙弃，到后来，母后称得上愤恨他也不为过……”
雷蛰的话语很平淡，再掀开这些往事出来，眉宇间也生出些许不忍，但就现在情形，他望着雷狮，脸上更多的是解气和对雷狮一厢情愿的讽刺。
“一次次质疑自己的实力，一次又一次次失败后无声流泪，可最后啊，还不是比不过所谓生来就有的‘天赋’，怎么样，听完这些，你还觉得，他会真心喜欢你么”
如果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蜜糖包裹的谎言之中的你，猛然发现，其实在这甜蜜包裹下的，就是一颗致命的毒药。
到时候，又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
……
推门而入，看着院子里一个人劳动忙活在屋檐下挂灯笼的少年，孩童大步跑了过去，他的眼尾有点发红，不过在刻意用手臂的遮掩和情绪忍耐下，倒也看不太出来了。
“二哥，我想知道，我们母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雷狮擦了擦眼角，又抬手，轻轻揪住了少年的衣角。
从踩站着椅子上利落跳下来，听完，雷羽神情微愣了愣。
“…母后……”
这二字从他的口中脱出，已然生疏了许多。
抬头望着被厚雪掩盖的屋顶，雷羽眼里划过一丝伤痛怅然，又很快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得眯起眼眸，俯下身揉了揉雷狮毛茸茸的脑袋，笑说道:
“小狮子怎么突然问这种傻问题了我们的母后啊，美丽端庄，待人也温和亲切，是一位非常称职可敬的母亲呢。”
“嗯！我相信二哥。”
握紧少年温暖的手心，孩童勾唇似是开心得笑了笑，无论神情和情绪都毫无破绽。
他就知道，雷蛰也只是编故事骗他的，说母后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二哥不会不喜欢自己。
可他忘了一件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断生根发芽，日积月累，滋生出的只有更多纠缠杂乱的矛盾而已。
……
自从被父亲要求学务加重后，雷狮可以找雷羽的机会少了很多，就算难得有时间在一起玩耍，也明显能察觉出来雷羽的心不在焉。
某一次捉迷藏过后，雷羽双臂环在脑后倚靠在树木上，望着头顶晴朗的蓝天，有点出神。
“小狮子啊，你说，王宫外的世界会不会更精彩”
少年忽然提了这么一句，却不知为身边人的心情带来多大波澜。
“二哥…”
望着少年一脸希冀的样子，枕在雷羽的臂弯，雷狮呼唤的声音有些干涩，心思也产生了不稳定的动摇。
“怎么了，小狮子”
雷羽侧头看他，关切询问。
“不…没什么。”
避开了眼神，孩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白，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并不明显。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
二哥已经厌烦了么。
不，不会的。
怎么会如雷蛰所说，二哥不会不喜欢他的…也许只是玩厌了，玩厌了捉迷藏。
那就换便好。
其实他也一点都不喜欢这游戏，他不喜欢二哥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愿一个人去漫无目的焦虑得寻找。
什么错啊，做得不好的地方，有什么难的。
他可以改，只要二哥提出来，他都能改。
……
翻山倒海的回忆从脑海中渐渐淡出，雷狮才堪堪回过了神，接完了方才的话语:
“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不是二哥主动来找我，被动的那一方从来都是我，是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他回头，看到我，找到我。”
卡米尔从未见过大哥雷狮这幅样子，是一种…连自己都道不出的感觉。
“大哥”
看雷狮的情绪似乎还未从刚才那番话语里抽离，卡米尔试探得喊了一句。
“看起来，最后一轮的规则要宣布了，卡米尔。”
最后十几名参赛者们所在位置的上空，缓缓映现出了白发青年的影子。
卡米尔小幅度点点头，视线随雷狮一起向上望去。
他心里知道。
与哥过往的事，大哥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