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剑客（6）
“他们五个老头，一个得了癌症，每天都得输液治疗；一个有重症听力障碍，每天吃三顿药，就跟吃饭一样准时；另外的三个也不健康，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他们五个老头，就像骑士一样，骑着他们那早就该报废了的摩托车，背着他们那已经去世了的老伴儿和朋友的遗像，从白天一直骑到黑夜。就算心脏病发作、旧伤复发都没能让他们停下来。他们一往无前，就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五个就这样一直骑，一直骑，一直骑。我不知道他们明明都老成那样、病成那样了，为什么还那么执着？但能让他们那么奋不顾身地去骑行，这沿路的风景一定很美，他们心中所追逐的那个理由很酷，不是吗？”
付冰洋和周一航并没有说话。
“你们看过第三纪元的世界地图吗？那时候的地域多辽阔啊，就单单是半个西伯利亚区域都比我们现在的聚集地要大上许多倍。可现在呢？西伯利亚早都被冰雪吞没了，而我们只能龟缩在城市里，靠着城市的庇佑才能躲避那些变异兽的攻击。”
“我没见过曾经的那片世界，也没见过书中所描绘的那些极光和珊瑚礁。但我不希望我以后永远都见不到。就算我这辈子真的见不到了，我也不希望我们以后的子子孙孙们也只能像我们现在这样，逼仄在这灰色城墙里，只能通过书中的描绘去想象那些本就存在于世间、本就该被我们欣赏到的风景。”
“子昂，你有想过我们受教育背后的意义吗？”付冰洋问他。
“什么意义？”
“有个说法叫做【教育是个闭环】，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么意思？”
“我们都学过一篇叫做《刻舟求剑》的课文，对吧？”
“嗯。”
“以前学这篇课文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好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的剑明明是在江中心掉的，可是他到了江边才沿着船上的刻痕下水去找，有什么用呢？”
“但是后来我发现，徘徊在江边，执着于船上的刻痕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呢？”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一种美猴王的玩偶。”
“但是一个玩偶要二十几块，太贵了，需要奶奶补二十几件衣服才能买得到。我不忍心向奶奶开口，我不想再让奶奶因为那么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而那么累。别人家的孩子拿着那种玩偶玩的时候，我就只能眼巴巴地跟在别人屁股的后头。”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自己赚钱买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玩偶。但现在我长大了，也能赚钱了，但是我又不想买了……”
“在我们这一生当中，被我们丢掉和需要被我们丢掉的东西有太多了。我们照顾不了所有人，也不可能永远都能按照理想中的生活轨迹去生活下去。能把自己身边的一亩三分地守好，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书中所描绘的理想国，哪有那么容易实现的呢？”
“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二哥想说的是，梦想它不是空头支票，它是要靠脚踏实地去实现的。想要终结这个时代很难，凭你自己做不到，凭我们三个也不可能做得到。它需要我们用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一生去追逐、去奉献、去死亡、去实现。”周一航向他解释。
“那就去做好了。没有我们这代人的付出，哪有下代人的幸福？如果我们不去做，那下代人就会像我们一样，经历我们所经历的悲、吃我们所吃过的苦。”
“是的。”付冰洋点了点头，“但是我们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们只能从自己身边开始，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开始，做我们能力范围内所能及的，就像愚公移山那样。”
“嗯。”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太阳的光穿透云层，照在了大地上，融化了角落里许久未能融化的积雪。
……
“周一航，付冰洋，你们在吗？”第二天的早上，一名穿着军装的人拍响了四合院的大门。
“来了。”这个时间点正在吃饭，付冰洋嘴里叼着馒头打开了大门。
“周一航呢？这是你们的光荣牌，需要本人领取自己的。”
“老大，军区来人了，需要本人来领光荣牌！”付冰洋朝里面的屋子里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来了！”赵子昂这家伙跑在前面，“勤务大哥，有赵子昂的吗？”
勤务员看了一眼手中的花名册，点了点头：“有是有，不过你怎么也在这儿，你的地址不应该是在【南区解放路东交巷39号】吗？”
“嗨，早都从那边搬过来了，你把我的也给我吧。”
“行，东西给你们了，记得明天早上七点去军区报到，不能迟到。”勤务员把他们的光荣牌交到他们手里，嘴里嘱咐道。
“明天七点，这么着急啊？”赵子昂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起得来。
“嗯，七点，今天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明天就正式报到了。”勤务员在交代了他们后，骑着自行车又去了下一家。
“明天就要走了啊……”付冰洋感慨一声。
“是啊，你们准备好了吗？”周一航笑着看向他们俩。
“反正就是训练嘛，有啥准备不准备的。”赵子昂挥了挥手中的光荣牌，“赶紧回去接着吃饭了，吃完饭咱们把牌子到钉墙上。三个光荣牌挨在一起，想想就霸气。”
“走吧，回去吃饭了。”周一航挑眉。
“嗯……”付冰洋的手里捏着还没吃完的馍。
一顿早饭，很快就结束。
“真是世事难料啊……”吃完早饭，付冰洋他们就把光荣牌钉到了墙上。
付冰洋望着墙上的光荣牌怔怔地出神。
“一周之前我还在供水厂做着牛马，被人堵在巷子口抢钱。短短一周的时间，我就咸鱼翻身，认识了你们，成了一名军人。”
“啥世事难料啊二哥，这叫命中注定。”
“呵。”付冰洋苦笑。
“吃饭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已经不再是12岁，而是早都已经18岁了。我每天一睁开眼要面对的不再是上学，而是生活。没人教我该怎么去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但我的年龄却在一年一年的增长。我还没做好面对人生各种问题的各种准备，但我的人生却已经按下了加速键，身边的一切都在赶着我前进。我回头望，却发现已经有些看不清曾经那个少年的影子了。”
“这本来是多好的一件事，你丧啥气啊二哥。”赵子昂捶了他一拳。
“有句话不是说吗，【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雾，只有走进大雾，才看得清前路】。不往前走，难不成要一辈子被困在雾里吗？”
“是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周一航搂着他们两个的肩膀，“逝我去者不可追，明天，将会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新生！”
阳光洒下，三个金色的牌子在太阳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