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京城乱局(二)
流言往往起自民间，来无影去无踪，靠的就是口口相传，虽然无形，可却致命，古往今来算不清有多少大事起于流言，也说不明有多少大事毁于流言。流言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便可杀人于无形，用得不好则自伤其身，但凡是阴谋总离不开流言打头阵。
“大家伙知道不？”一间无名的小茶馆里，一白发苍苍，辫子都快扎不住的老头儿神秘兮兮的对着围在周围的众茶客低声说道：“出大事了。”
“啥事啊？李老二，你倒是快说啊，别每回都是吞吞吐吐的卖关子。”人群里有人不耐烦的叫了起来。
“前面出事了。”李老二压低着声音。
“前面？啥前面后面的？”
“唉，败了啊，听说皇上都受了重伤，十万大军叫人家灭了大半，惨啊。”李老二一脸的惊慌，声音里头都透着颤音。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葛尔丹又不是没打过？上次还打得七零八落的，这回怎么会输呢。”
“这李老二总是瞎说，以前还说张三儿病死了，可前几日咱还在街上遇到他呢。这回估计又是李老二胡说八道。”
众茶客各自议论纷纷，满脸的不敢相信。
“大家伙别信李老二的，我家大侄子就在兵部，昨天还说皇上刚到了宁夏，仗都还没打呢，哪来的兵败？”人群里冒出个手提鸟笼的爷们，看样子是个闲散的旗人。
“那啥？佟五爷您给说说，究竟是咋回事来着？”茶客们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位五爷。
“成，话说咱家祖上也是大姓，咱大侄子就是袭了爵，入了兵部，大小也是个五品主事。管的就是军报，跟大家伙这么说吧……”佟五爷说起来就没个完。大家伙都听得直乐呵，也没人注意到李老二啥时已消失不见了。
同样的事情在大小茶楼和酒馆里不断的一次次上演，一时间京城上下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既有说葛尔丹死了，也有说朝廷大败了。更有甚者说康熙爷重伤不起了，京城里头该另立新主了。
短短的数日时间里。京城上下乱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这么闹腾了几天，胤礽传了话，说是让京里头有差使在身的阿哥、上书房大臣及各部尚书、侍郎都到宫里头议事。
议事就议事呗，大家伙平日也都是议惯了事的。也没啥稀奇的，一大早各位在京的管事阿哥们、各部尚书、侍郎都来齐了。
等见完了礼，胤礽笑容满面的道：“今天请诸位大人前来是有一事要议：这几日民间谣言四起，人心不稳，诸位看该如何是好啊？”
还没等众人开口呢，明珠就跳了出来：“老臣以为谣言四起必定是有奸人作乱，理应加以弹压，老臣建议紧闭九门，对城内加以细查，找出作乱之人。”
“臣以为明珠大人所言极是。”吏部侍郎萧远山第一个跳了出来。
“臣也同意明珠大人的看法。”这一次跳出来的是新任兵部侍郎葛海昌。
“老臣以为明珠大人的建议不妥。”李光地一看势头有些不对立刻站出来反对。
“臣以为此事既然有人传言，按律理当交由顺天府或是刑部详查，封闭九门不利于平息谣言，反倒会惹出事端。”
“九门提督衙门本就负有稽查、门禁、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之权限，为侦破此案行权宜之策也未尝不可。”明珠冷冷的道了一句。
“不可，封闭城门须得圣旨，非我等所能作主。”李光地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眼看两个辅政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了一团，其他几个尚书都看傻了眼，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整的哪出戏，那些阿哥们也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盘算着应对之策。
老三胤祉看了看激烈争吵的两个辅政大臣，又看了看大贝勒，眼珠转了转，吞了口唾沫，抬头看着大殿的天花板，啥话也不说。老五，老七，老十二也有样学样，这哥几个都做着举头望天花板的动作。十三和十五却是若有所思。
老八胤禩要在府中守制，所以并没有前来。老九胤禟满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再看见胤礽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只好慢慢地挪到胤礽的身边，轻轻碰了碰胤礽的胳膊，露出了个询问的眼神。
胤礽满脸迷茫的摊了下手，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也不再理会老九究竟信不信，自顾自的看着眼前的戏。
既然是唱戏，那戏总有唱完的时候，两个辅政大臣吵得口干舌燥，谁也说服不了谁，都堵着气说要上本章弹劾对方。明珠见无法跟李光地达成妥协，立刻转向胤礽，躬身行礼道：“此事还需太子殿下做主，臣等遵命行事。”
李光地黑着脸道：“不成，即便是太子殿下下令，臣也不同意封锁城门。”
明珠满面怒容的喝道：“放肆，有你这么跟太子殿下说话的吗？”
“臣不敢，臣一心为国，上有乱命，臣不敢从。”李光地不亢不卑的回道。
到了这会儿大家都看明白了，明珠是打算用监国大臣的身份来压服大伙儿的，不过众大臣个个都是老狐狸，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管它谁胜谁负，只要不干自家乌纱帽的事就不理会，大家伙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人出来吱个声。
别人可以不吭声，那些身在局中的阿哥却不行，除了胤礽优哉的看着热闹外，老大，老三都跳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歪歪吵个不停。
胤礽眼见这会开不下去了，自顾自的向外面走去，连声交待都没留下，一帮阿哥和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摇头散了去。
明珠老狐狸估计是被老康逼得没办法了，他要是倒了台，老大估计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也就只有趁着眼前这么个不算太好的机会搏一把了。
胤礽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听到老九胤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哥今晚可有空？小弟府上新近寻到了一坛五十年的女儿红，二哥赏个脸，来小弟府上热闹一下如何？”
以前倒是没发现老九这货蛮精明的嘛，看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估计是打算跟自己谈条件联手了。话说这些谋士还真是七巧玲珑，啥狗屁事儿都瞒不过他们，虽然他们由于历史的局限性，在大局观上不如自己，但要说揣摩人心，搞个阴谋诡计啥的，自己还真是与他们相比略有不如。
胤礽心思动得飞快，笑呵呵的道：“行，九弟有心了，知道二哥就好这一口。成，二哥晚上一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