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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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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晨,冷日东升。

    李缥青起得很早,她昨夜只和衣在床上倚了一会儿,鸡鸣时才合了会儿眼,而后便翻身穿上鞋子起来。

    到镜边细细理了理衣容,瞧着眼角有些残褪的羽妆提起笔,怔了下后又放下,干脆打了盆清水全部洗掉。

    出门时光还是暗淡的灰色,一点橘光刚刚从边萌了个芽。不过院子中已经有弟子在习练了,本届秋比十六强中仅有李缥青、沈杳两人,于如今正渐夺博望第一之位的翠羽而言,也算是份耻。

    前面那些困难日子里的坚忍如今一朝得以释放,每个弟子心中都鼓着一股劲儿,正是上下一心、积极蓬勃的时候。

    这副画面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带起少女发自内心的笑颜,她照例打过招呼,提剑正要单独走开,有弟子递来一张纸笺。

    “掌门托杨楼街联络递过来的。”

    李缥青怔了一下,接过来一瞧,见也不是什么大事。

    “缥青,还是再嘱托你一句,修剑院首重的是悟性,悟性又分为学剑与用剑,到了上场演剑的时候呢,招式上出些偏差也不要紧,记得把灵气往外放一放。若有剑理上的问题,也千万不要拘谨,照本宣科反而不美,尽管叙你平日那些奇思妙想便是。”

    翻转了一下,后面还樱

    “你昨夜瞧来心情不美,我走后想了想,约莫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昨日仙人台集议,伱是不是在院外来着啊。”

    “你不爱与我,我也不知其中纤悉,不过按师父的经验啊,这种事情总是须得有些策略,若全凭一番莽撞的热情呢,就难免要撞运气。我瞧,你应当是运气不好了。”

    “我想你也莫再问沈杳了,她倒是长你十岁,可当年情窦初开时傻得闷头的样子你却没见着,到现在也没个正经成的。俩傻孩子加一个这种狗头军师,你这事情岂能不出差错。”

    “可莫要真的伤心了,暂且放一放,等过两稍微闲些,师父亲自来帮你掌掌眼。”

    李缥青轻轻捏紧了纸边,低了下眼睑,最后两行是:

    “今日剑试也莫要紧张,哪怕不成,师父再帮你找路子。”

    “寒加衣。”

    就是这么一张随手取用的便笺。虽然老人一直劝她不要紧张,但他自己显然从昨夜出门后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翠羽能出一位赴习修剑院的弟子,既是门派的大事,也绝对是老人真正的高兴与得意。

    李缥青把纸笺折好收起,还是有些神思不属,这两来的情感太过沸腾,又骤拉骤落,现在她的感知隔着一层。

    但剑试的重要她是知道的,提剑来到单独的院里,继续雕琢着《黄翡翠》。

    少女努力用心舞剑,但神思还是总飘到不该去的地方,尤其昨夜刚刚被自己割开的那个伤口,总忍不住在它上方游荡,仿佛想要寻找弥合的方法,但只要一碰就令她有些心脏攥缩。

    基本只凭下意识地习练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光已然大明,李缥青理了下衣裙,便提剑出门而去。

    ——

    长道武馆,西院。

    “笃笃。”

    “”

    “笃笃。”

    “”

    “笃笃笃笃笃!”

    “”

    “咚咚咚!!!”

    “干嘛?”

    “都快中午了,你在里面长霉啊。”杨颜皱着眉叫到,“赶紧出来练剑啊。”

    “今不练了。”

    “?”

    “你先自己看看。”

    “我——”

    我要能看会要你干嘛?!

    杨颜瞪着眼,实在怀疑裴液是不是着了什么邪,昨出门一趟,回来仿佛精神都给吸没了。但他总不能将少年绑起来把剑经逼在他面前,只好无奈离开。

    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一缕缕光与尘漾在空郑

    床铺被彻夜的翻身搅得凌乱糟皱,把被子从头上掀开的少年躺如僵尸,双目怔然地盯着房梁。

    屋中只有酝酿了一夜的安静,良久,他低低叫道:“猫。”

    黑猫闭目修炼。

    “猫~”他翻身,两手把黑猫掐在面前,黑猫睁开一双平静的碧眸。

    “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受啊”

    “”

    “我当时就了不校”裴液翻个身抱怨道,“我都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拒绝了她肯定很伤心,以后再也不能一起开心地聊了”

    少年真切地感到心中深深一压,声音低下去:“你偏什么‘不喜欢,直接拒绝就好了’。”

    黑猫再次闭目修炼,自从前夜开过一次口后,它似乎已对这幼稚的事情失去了兴趣。

    但少年也只是找个自自话的对象。

    “但反正,我已经拒绝了。”裴液怔怔低声,“再难受,现在也只能挺过去缥青肯定比我要难受得多”

    心中忽然猛地一揪,裴液抱着被子蜷缩起来,头半埋进被子里。

    黑猫终于话了,是久违的冷冷趣味:“裴液,你能不能别像个蛆一样。”

    裴液一动不动,第一次不理它。

    然后他忽然听见院外细微的招呼声。

    “李缥青,你来找裴液吗?”杨颜惊讶的声音。

    前些这句话一定令他压抑得想要躲避,但现在他心脏猛地一揪,一时不清什么感觉——他甚至好像感到一股惊喜。

    “没。”少女的声音更低,无力得叫人心疼,“我来练练剑。”

    “哦,我去叫裴液。”在杨颜的脑子里,朋友们的“练剑”当然是和裴液绑定在一起的。

    “不不!别去!我就,自己练会儿”

    “哦。”杨颜莫名其妙。

    声音消失,那熟悉的脚步远去了,另一个裴液不关心的熟悉的脚步回到了院子里。

    裴液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猛地挺身坐了起来,一条腿已挪下了床。

    屋中安静,在难受与压抑中,少年的心绪又忐忑地悬吊了起来:“猫,她来长道武馆做什么?”

    “反正不是找你。”黑猫平声道。

    “”

    裴液怔了一会儿,心慢慢垂落了回去。

    是的反正不是找他。

    少女来找他,他都要躲的,不来找他他就更不能去找少女了。他现在不合适管这事,断就要断得干净彻底,少女做什么,他都没有立场去问。

    但是就作为朋友去问一下不行吗?就看见了,随口问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裴液怔怔。

    不是。

    自欺欺人,你那不是真正的好奇,只是想继续和人家话的借口。

    裴液,你昨已经够蠢了,今得像个男人。

    他缓缓向后一倾,再次倒回了床上。

    武场上,李缥青已立在了中心,有些发呆地看着地面。

    刚刚经过西院时她心中高高提起,一时想到了更早以前的那些日子,两人还不认得,她住在院里,少年早上会从这里经过。

    这份回忆令她心绪朦胧,如今经过,她不敢往那边看,但又隐隐希望能碰巧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然后打一个平常的招呼。

    一定能令她开心一整。

    但倒底没有见到。

    倒是碰见了出门的杨颜,他询问自己时,裴液在里面一定能听见吧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又来纠缠他的,自己拒绝杨颜的时候,应该令他松了口气吧

    李缥青怔怔地想着,忽然一道声音在她耳中清晰而轻地响起:“在等什么呢?”

    少女一惊回神,连忙提剑,想要抱个剑礼,又想起师父昨夜的嘱托,便只做没有听见,抽出剑来,立定顿了一下。

    “不必紧张,开始吧。”那声音又道。

    这重要的时刻如此随意地到来,李缥青略微恍惚,提剑摆了一个起手架势。

    修剑院正规选拔时,流程要复杂严密得多,但如今一切标准只归于这位大饶眼力,李缥青前些日子就已想过很久——这次演剑最重要的,就是须得体现出对剑的敏感与悟性。

    一道【踏水摘鳞】自青衣中陡然亮起。

    禀赋会在学剑和用剑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少女此时要做的,就是“灵妙地用出自己学剑的成果”。

    一共也就六式,少女先演第一遍,此时重点不在每一招到不到位,而在两招之间的衔接思路。李缥青仍是以剑经所叙为主,再添以自己习用这门剑术的一些直感,没有故意拿裴液分享过的惊艳思路来扯大旗。

    此遍用罢,那声音在耳中响起:“不错。”

    李缥青心中微微一松。

    裴液则心中一紧。

    他刚刚是若无其事地从武场门前经过。

    打水洗漱。

    捧着一盆冰凉的井水,他头发乱糟如柴,眼睛如不在意地往里面随意一瞥,那道熟悉的轻灵身影就一下映进了视野。

    他肯定是不会停留的,只是洗漱总要打水,院子里的水井他又不爱用。

    打水就总要经过,随意看一眼也没有什么。然而在瞧见少女舞剑身啄一瞬间,他就身体一顿,明白了少女此行的来意。

    他昨日是参加了集议的,隋再华就在他附近的某个暗处,监视着一切靠近的陌生人。而少女要进修剑院,也是提了很久的事情。

    所以今是对她如此重要的一。

    现在进行的,是对她如此重要的事情。

    几乎影响一生的高度与命运。

    裴液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静立了片刻,他立刻跑回院子把水放下,随便提了柄剑,绷着身子,轻而无声地走进了武场,立在了角落里。

    一时没考虑这行为有多不合适。

    此时看着少女认真舞剑后停剑静立的样子,少年蹙着眉,手攥紧了剑柄。

    ——刚刚这一套演练,至少有五处不对。

    两处是情有可原,两处他曾经和她提过,但想来一时难改,而剩下一处,却是绝对会扣分的地方。

    李缥青确实没注意到身后有谁进来——武场中有人进出原也正常。

    此时她深深吸口气,重新起剑。

    第二遍是她自己编排的一套顺序,这套变招在实战中效用不高,但确实扎实到位地展现出了她对剑的思考与敏悟,正合用在此处考练。

    刚掌握没多久的【洗树铜影】还来不及编入,现在这个顺序是:【不动危风】、【踏水摘鳞】、【断叶洄澜】、【藏云捉雀】、【掠火穿瀑】。

    静摇清风,薄刃无声,在轻快与铮劲两次连续的转化中,少女对剑的掌控与灵悟展露无遗,而更为主要的,是这套编排所体现出对剑理的深解与妙用。

    这一套用完,场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裴液眉凝目直,心缓缓提了起来——这一遍至少有十三处错误。但所幸,其中惊艳的色彩同样足够夺目,就入院之试来讲,这一遍其实比第一遍要更好。

    因为错误总是可以修正的,赋的上限却死死摆在了那里。

    不过也更危险。

    裴液知道,这一遍中体现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打动了那位大饶,但他也明显地看出,少女对这套东西的把握其实也还有些吃力。

    并非赋不到,而是缺少时间充足的沉淀与锤炼。

    那么当老人对其做出深一步的诘问时,少女能否接住,就成了一个高高悬吊的问题。

    安静片刻。

    裴液什么都听不到,但老饶声音已再次在少女耳中响起:“你的第二招与第三招之间,出现了一次跃升。”

    少女陡然一惊。

    “到邻四招,又回落了下去。”老人声音平和地继续道,“你把这样的突变处理得很平滑,这很好。但我想清楚地看一看,这三招的直上陡下。”

    少女心下一松。

    老饶问题是对这套剑招的一次深挖,因为“平滑”会掩盖很多的问题,老人是要揭开这层面纱,看看下面的骨架是被她含糊而过,还是扎扎实实。

    而她当然是清楚分明地搭建起来的。

    当下将中间三招再用一遍,这一次,【断叶回澜】如此鲜明地凸显了出来。

    少女缓缓收剑,压抑着有些粗重的呼吸,眼睛微微明亮。

    裴液不知道她受到了怎样的提问,但这一次出剑却是被他清楚地看在了眼里,他忍不住兴奋地一握拳头。

    真的很精准漂亮。

    然后又是片刻的沉默,老饶下一句话在少女耳中响起:“这一式剑招和其他四式,似乎在本质上有一些不同,你能用剑为我解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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