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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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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两——你刚才不是说一生?”

    “突破了。”裴液提剑起身抱拳,“教头,我想先和肖丘兄打一场。”

    “也好。”教头道,“那就再请肖丘上来一趟。”

    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肖丘亦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重新回到了台上。

    肖丘对这位少年的实力有更高一些的估计,因为郑栋虽然武艺疏松些,但修为也是扎扎实实的三生,在进武馆第一天的大比中排名十八。

    然而照他所言,他在这少年的拳脚面前根本无法招架,既反应不过来,也抵抗不了。

    想来这少年应当也是根骨过人之辈,足以弭平一生到三生之间的差距。

    当然,三生和四生之间之间的差距要更大,而普通的四生与自己也不是一回事。

    两人相对立定。

    裴液以剑贴肘,抱拳躬身。

    肖丘立定,以同样标准的姿势还礼。

    礼毕,裴液轻挽剑花,当先出手。

    起式就是今日方成的【破土】,他手腕一舒,轻快灵捷的一道剑光忽然出现在场上。

    正是行家出手,围坐中许多学剑的人都眼睛一亮。

    肖丘则掀起一道厉风,他的剑仍是至硬、至重、至快,不是迎上、而是抽打向裴液的剑光。

    两剑相交,在这呼啸之剑到来的前一瞬,裴液手腕微微一转,以一个精准而微妙的角度切入了这一次撞击——他把剑刃一偏,以一个近乎平行的态势用剑面“擦”过了对方的剑身。

    但即便如此,宛如巨浪擦过小舟,裴液这轻飘的一剑在这一次接触中还是如同飘叶迎狂风,流畅的轨迹被霎时摧毁。

    巨大的力量沿剑向手腕冲来,而在这前一瞬,裴液已轻轻松开了手。

    剑柄在手心上剧猛地飘折,裴液手指压上去,顺着它转动的方向一按一带,整柄剑的势头就对向了一个他想要的方向。

    下一刻手腕一翻,有力的手再次紧紧握住了剑柄。

    这势大力沉的一抽没有击破这轻飘的一剑,也没能击退它。在裴液的手腕翻转之间,这一抽甚至给了这一剑前进的助力。

    他骤然拧臂前刺,如蛟龙探洞。

    裴液此时的右臂便是剑的延伸,臂与剑连为一体,弯成了一条蛇。

    而肖丘的剑就是被缠绕的树。

    【援树】

    一记避实就虚,纠缠而上的剑招。

    肖丘只感觉自己的剑有遇上那么一瞬的撞击感,但是不尽不实,而且下一刻便成了空荡的失坠。

    而在他眼睛所捕捉到的景象中,对方的剑和自己的剑接触、荡开,然后下一刻,对方长臂一拧,蜿蜒而来的剑尖忽然就已在自己面前。

    中间的过程像是被剪去。

    仿佛一条翠绿的竹枝,当自己抽打上去的一瞬间,立刻就成了弹身而起的竹叶青。

    而在整个过程中,少年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抽打而去的剑,对手上这些精妙的动作信手拈来。

    剑锋轻捷地逼近,手臂是剑的延伸,身体则是手臂的延伸,少年拧臂刺击的姿势有一股通畅的美感,整副躯体都被这一刺的劲道捋顺了。

    这种妙到毫巅的控制、劲达末梢的发力

    肖丘的整副心绪被这一手精妙的化力前刺提起。

    他在这道门槛前孜孜以求。

    大兄赞扬他说应能在两三年后跨入,二十五岁的拙境,足够望得那尚怀通肩背。

    如今他却怀疑自己眼前是另一个尚怀通。

    肖丘立刻掣臂去斩这逼上咽喉的一剑,但在剑招的缝隙中,对方拧刺变拉剑,又一次轻巧地避过,同时剑刃割向他胸前。

    肖丘感到极为难受,他相信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是胜过对方的,但一旦来到剑招的博弈中,他便感到处处受制。

    对方总能以精妙至极的方式破解自己的剑招,同时回以一记不大不小的反击。

    此时又是一剑割向自己胸口,手中回剑不及,他选择后退一步。

    但下一招他的决策已变——不再和这少年拆招,而是以攻换攻。

    既然自己力量速度皆尤于对方,又何必再给他从剑术造诣上找补回来的机会。

    虽然如此赤裸地以境界强压取胜稍微有些不漂亮心念转动之间,肖丘手中的下一剑已变得十分强硬。

    直冲对方躯干!

    任对方围魏救赵,他绝不会停下这一剑!

    要么格挡,要么退避,无论哪种,对战都将进入自己的节奏。

    裴液果然从这一剑的气势中窥出了他的决心,没有再尝试反攻逼退,而是一改灵妙的剑路,跨步双手持剑,硬硬地架向了这一招。

    肖丘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应对,两剑相交,可能下一招还有以剑搏回的机会,而若退避,便只能一避再避,直到落败了。

    终于是一次实打实地相撞!

    立时,对方的格挡在自己的剑下偏斜,击破对方抗力的感觉从剑上涌回身体,他甚至仿佛听到一种清脆的碎裂声。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节奏!

    以力破巧,正是自己习武十多年来的持之以恒的信奉。

    肖丘绝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立刻再次斩向剑斜臂歪,无法及时组织起下一场防御的少年。

    但在剑劈下去的时候,对方本来向左偏斜的身体却忽然一飘,一步之间,似左实右。肖丘感觉自己劈下的这一剑好像击中了一个幻影,再次定睛看时,对方人与剑已然右倾到了极致,正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向自己割来。

    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脱壳】

    这一剑自是令肖丘心神一惊,但同时精准的眼力也捕捉到了对方这一击的薄弱之处——这般飘而险的姿势,固然出其不意,但也极为脆弱。

    全力架剑尚不能抵抗自己一斩,这种姿态怎么可能在自己剑前维持。

    当然,在这样突然而至的险快刺击面前自己亦无暇聚起全身之力,但一次普通的发力也足够了。

    他的眼力足够精准,看得出这一剑划过的路径稍微长了一些。对方在刚刚的虚实变化中为拉大这一变换的出其不意,将自己的身体极力向右方推去——有些过于右了。

    因此,自己刚好来得及赶上这一剑。

    肖丘曲肘回拉长剑,当对方剑锋将要迫身之时,他的剑果然已从正面迎了上去。

    这一次交击,就会彻底摧毁对方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姿态。

    但是当他的剑已经坚决地扑了上去,准备再次迎接清脆碎裂声的那一刻,一切忽然变了。

    突变。

    比刚刚那由左至右的改变更加突然、更加陡峭、更加彻底!

    刚刚的变化虽然出其不意,但在那变化完成之后,肖丘很快便知道了那是同一式剑的上阕和下阕——这一式剑就是将外表伪装成一个姿态,但内里的发力则完全是另一个方向。

    这样的思路武理书中是有讲的,这种招式想要用的好,三分看招式本身的设计,七分看使用之人的素质——从对身体的掌控,到对时机的把握,甚至再到演技。

    少年无疑将这一招用得十分漂亮。

    但现在自己正面临的突变却并非如此了,这绝不是同一招之内的设计,它是一次绝难想到的彻彻底底的变招!

    由险至稳,由飘至硬,由刁钻若蛇至压迫如虎,面前的少年向正面撇过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就拔高了起来,从背水一战的猎物变成了居高临下的捕食者。

    你怎么能从刚刚那一招中看到向现在这一招流转的趋势?

    【飞来铜影】

    这是雀部与蝉部的第一次配合,实际也是《蝉雀剑》中着重记载的变招定式。

    【脱壳】本就是极陡折的变式一剑,足够令敌人惊魂,而再接以【飞来铜影】这样的快凶之剑,一来是以快接快,对方反应不及;二来是出乎意料后的出乎意料,敌人更无准备。

    这是堪称杀招的一组蝉与雀。

    此时肖丘面前,这一剑正面刺来。

    它不够重,因为反正猎物的气力不会超过自己;它足够快,只有这样猎物才来不及跑掉。

    肖丘的剑已向刚刚那一剑压了上去,当现在这一剑忽然撕破伪装冲出来时,他已不及应对。

    螳螂钩住蝉时,黄雀才出手,这是毫无差池的时机。

    肖丘只有再次强行变招,去斩这忽然凶猛的一剑,终于感到发力有些别扭了。

    但至此,肖丘仍不认为自己将要失败。

    因为这一次的捕食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猎物的力气其实远远强过捕食者。

    纵然他的剑本来因至简而至力,却被这两式接连的快陡变招牵动得屡换剑路,已被坏了发力之环境,但单臂重斩总可以用出。

    即便来不及借力整副躯体,仅凭肩臂之力,这仍是沛莫能御的一击。

    力劈而下,两剑交击之声如此的响亮!

    肖丘手臂陡然震麻,连剑带臂被整个荡起。

    好强的力量!

    他惊愕地看向少年,少年则正抿唇直刺而来,手上的剑同样震颤不已。他握剑之臂肌束凝实,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控制着有些歪斜的剑身——这一次力量的对拼,他胜得显然也不轻松。

    但毕竟是胜了。

    少年肃容而来,从那专注、自信又藏着骄傲的眼神中,肖丘读出了一个问句。

    ——伱真的,有远远胜过我的力量吗?

    这问题令他怔愣、无言,难以回答,匪夷所思。

    直到对方的剑锋停在咽喉一寸之处,他仍陷在其中。

    我怎么可能会没有?

    自己是四生啊,丹田中生长着十六条经脉,已迈过了三四之间的小门槛,从此和旱鸭子之间的差距再难用根骨填补。

    即便你刚刚突破到了二生,从两条经脉变成了四条经脉,可平心而论,零、二、四,这三个数字面对“十六”,真的会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何况自己也本就以根骨著称,未破种之时就能与二生的武者角力。

    他本就因郑栋的败绩对少年根骨高看一眼,而当第一次击破少年时,他更是暗中赞叹其人根骨之佳,似乎已隐隐在自己之上。

    但如今看来,少年当时还故意留了力。

    直到现在才全额爆发。

    面对这一剑,自己如果也能有全力对抗的机会,自然仍能稳稳胜过,但实话说,这种优胜并不能引起质变。

    仅仅是“胜他两筹”的程度。

    一个简单的计算昭示着一个令人瞪目的事实:自己的力量是十六条经脉的真气加上身体根骨,而少年的力量弱于自己有限,大约可估计为十五六条经脉的样子。

    但他仅仅只有四条经脉。

    也就是说仅凭这一身根骨,就填补了十一二条经脉的差距!

    肖丘怔然无声,但并不突兀,因为全场都十分安静。

    裴液收剑贴臂,退后两步,抱拳躬身。

    肖丘怔了一会儿,才抬手回了一礼。

    好几息之后,教头的声音才迟滞地在武场上响起:“裴液胜肖丘!”

    安静了好一会儿。

    而后场下忽然响起了几个零星的掌声,很快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全场,极为热烈的掌声从二十多张沉默的面容下升起。

    好高明的剑!好赏心悦目的剑!

    “裴液暂列小比第一,还有,谁想上来挑战?”教头继续道。

    安静了好一会儿,围观之人中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常越提刀道:“我想和裴小兄弟打一打。”

    “好。”

    常越仗刀上台,他在裴液剑下撑了三十四回合。

    他的力量本就弱于肖丘与张君雪,虽然同样强于裴液,但更加构不成足够的压制;他在武技和实战上虽然也出色,但同样不够出色。

    他是一个十分均衡的选手,也正因如此,当面对裴液的“极长处”——剑技时,他没有制衡的手段,只能在劣势的积累中被一点点压倒。

    两人比毕,常越心服口服地走下场,面色怅然——从第二掉到了第四,而这仅仅是龙门班。

    这是一次信心上的重挫,他本来踌躇满志,但英才何其多也,金秋武比前四于他而言是十分渺茫了。

    这一战的结果似乎比战胜肖丘更加令人信服,结束之后再无人上台挑战。

    但就当教头要宣布他是当届第一时,裴液忽然开口了。

    “我想和张君雪打一打。”他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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