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扶苏获救
“你既是知道皇兄身中何毒，为何不立刻献药，也可在陛下面前留个好印象。”
秦子夜的声音很轻，一双眸子却如闪电般锐利，像是要贯穿公输仇的灵魂。
“老朽并非医家出身，听这病症只觉得熟悉，不能肯定，又怎敢擅自给皇帝陛下献药？”
“若是出了什么事，老朽死不足惜，只怕连累了殿下。”
“再者，就算此药有用，老朽是殿下的门客，怎敢擅自邀功！”
见公输仇如此诚惶诚恐，秦子夜只是眸子一扫。
“你不必如此惶恐，我也并非嗜杀之人。”
随即，他话锋一转。
“公输先生可还记得，用于护身蛇的毒药，是从何处得来的么？”
若是刺客所用的毒药和公输仇手中的一样，那么查清了毒药的来源，就是查清了刺客的来源！
再不济，也能得到些重要的线索。
公输仇思索片刻，随即回答道：
“回禀殿下，老朽手中的毒药。”
“皆是多年前与一群刺客合作之时，用机关从他们手中交换而来。”
一群刺客？
“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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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刺客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老朽也不曾多问。”
公输仇摇了摇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记得他们都是是星宿之名相称，漆黑的衣服上刺了两个金字。”
“至于是什么字，老朽就没有认真看过了。”
秦子夜目光一动。
“你且退下吧。”
公输仇闻言，深深一拜，便快步离去。
一时间，诺大的大堂，只剩下秦子夜一个人。
他看着桌上的黑布，若有所思。
是时候，去找他们问问话了。
是夜，帝都咸阳，章台宫。
始皇帝独坐在大殿之中。
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竹简，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疲惫。
天下名医，竟是没有一个能够治愈扶苏的。
一群沾名钓誉之徒！
该杀！
始皇帝的眼中顿时燃起了怒火，却又被忧虑生生扑灭。
扶苏虽然近来的表现实在不尽人意，但总归是自己最年长的儿子。
就算没有什么能力，也算得上是一个礼数上的谦谦君子。
另一方面，若是扶苏真的离世，帝国的权力格局，怕是又要发生变化。
那些势利的百官，定是会纷纷另寻新主。
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大洗牌
这位留名青史的千古一帝，就算是当年还在赵国身作人质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心力憔悴过。
这时，门外的卫士轻声走了进来，对着始皇帝深深一拜。
“启禀陛下，阴阳家的大巫师，月神大人求见。”
月神，她这么晚来做什么？
始皇帝缓缓抬起头，一双龙目里尽是疑惑。
“让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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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卫士得令，又是一拜，随即转身向大殿门口走去。
瞬息之间，一个轻纱遮眼，头戴冠饰，面容姣好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大殿之内，拜倒在始皇帝面前。
始皇帝最信任的大巫师，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启禀陛下，小女此番前来，为陛下带来了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
始皇帝龙目微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目顿时舒展开来。
“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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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月神诺道，自衣抱之中，缓缓取出一个金属小罐，罐口密封。
不待始皇帝发问。
月神紧接道：“启禀陛下，这是家主托我交给陛下的，说是能医治扶苏公子的毒伤。”
果然。
“大巫师如何证明，这解药有用？”始皇帝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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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这几日可以留在宫中，若是扶苏公子用药不愈，小女自当以死谢罪。”
那月神也是不惧，当即承诺道。
见月神如此有把握，始皇帝便也不再多疑。
毕竟，扶苏的身体，经不起他再多猜测了。
“来人！”
几个内侍闻声，急忙赶来？
“陛下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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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朕的命令，将这药八百里加急，送往扶苏养伤之地，不得延误！”
“谨遵陛下旨意！”
为首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罐，仿佛他手中的不是解药，而是自己的项上人头。
待到送走解药之后，始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似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只是，片刻之间，一个疑惑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形成。
阴阳家，为何会如此碰巧地有这毒伤的解药。
见始皇帝面色有变，月神自然是猜到了这位真龙天子的心思，当即又是一拜。
“我阴阳家传承数百年，所藏奇闻异术，乃是任何一家流派都无法企及的。”
“这解药，乃是家主在蜃楼的藏书阁中翻找配出，药一制成，便命小女交予陛下。”
听到月神的解释，始皇帝的脸色和缓了一些。
“大巫师这几日就留在宫中，权当透透气。”
始皇帝淡淡道：
“”此外，白日朝会上，朕所应允的赏赐，也不会忘了阴阳家的。”
见月神想要张口说什么，始皇帝又紧接道：
“天子一言胜于九鼎，尔等不可拒绝。”
“再者，联乃是这泱泱华夏之主，富有四海，这些赏赐，对朕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听始皇帝这般说，月神便也不再多话，只是深深一拜。
“少女代家主，多谢陛下！”
次日，罗网总部。
赵高坐在大堂之中，眼前的探子，正在向他汇报农家发生的一切。
忽然，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了赵高的感知里。
什么人？
赵高望向大堂的门口，一双毒蛇般的眸子，射出了阴冷的光。
竟会有人主动前来罗网，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这时，一个探子快步走进大殿，在赵高身前拜倒。
“报告首领，六皇子殿下来见，说是有要事与首领商议！”
帝都咸阳，罗网总部。
阴暗的大堂内，没有窗户，只靠几盏相隔甚远的长明灯，维持着微弱的光亮。
大堂的两侧，是两排高大的柱子，上面用小篆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则会惊奇地发现，柱子上面雕刻的，竟然是大秦帝国的律法。
墙壁上，陈列着一个又一个由青铜制成的匣子，上面放着许多造型诡异的兵器，上面带着黑色的斑点，似乎是陈年的血渍。
大堂里，寂静无声。
时不时，似乎能够听到几声微弱的悲鸣。
似乎是地牢里传出的惨叫，又似乎是索命的冤魂发出的悲鸣。
整个罗网总部，像是一处幽深的蛇穴，一处魔窟。
被蛇卷进去的人，便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了踪影。
罗网首领赵高，此刻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前。
桌子上面，是堆积成山的竹简和一副巨大的地图，上面绘制了大秦帝国的山川河流，各大城池，以及星罗棋布的官道。
罗网，乃是大秦的天罗地网。
整个帝国的探子，每天都把各地的线报传往此处。
而赵高，就像是蝴网中央盘根的那只蜘蛛，任何一根丝线的颤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始皇帝的宠信，让他以一个宦官的身份，坐上了如此高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此刻却一点看不到平时的冷冽，神色里带着几分恭敬。
一个身穿黑袍，面如冠玉的人，坐在他的对面你。
在这人面前，即使是他赵高，也不敢造次。
大秦帝国六皇子，始皇帝近来最为欣赏的儿子，秦子夜。
见秦子夜一言不发，赵高深深一拜，随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微臣赵高，不知殿下前来视察，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责罚！”
秦子夜只是眸子轻扫。
在赵高的脸上，他分明没有看到一丝惊恐，只有伪装出来的谄媚。
狗东西！
然而，他也只是摆了摆手。
“我突然前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倒是近日，帝国各处大小事情不断，怕是打扰了赵统领的工作。”
秦子夜眼睛微眯，说到“赵统领”三个字时，语气微微加重，似乎话里有话。
这赵高闻言，赶忙道：
“殿下乃是皇子，天之骄子，能来微臣这看看，已是让微臣这寒陋之地蓬荜生辉了，谈何打扰！”
“更何况，皇帝陛下已然全权任命殿下行调查之事，微臣也自当全力配合。”
还在这和我兜圈子么，还真是可疑。
秦子夜面无表情，原本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忽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光，似乎要将赵高的灵魂洞穿。
“赵统领掌管罗网，已有多年，不妨为我解答一个律法上的问题。”
赵高闻言，微微一愣。
律法上的问题？
“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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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秦子夜轻道一声，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冷冽的气场。
“赵高，你可知道，刺杀皇族，欺君罔上，依我大秦律法，该如何处置？”
赵高脸色微变，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位六公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微臣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
赵高深深一拜。
“我收到了些风声，也得到了一些，关于那些刺杀皇兄的刺客的一些线索。”
秦子夜淡淡道。
“有意思的是，这一切都隐隐指向一个组织，一条盘跟在真龙身边的毒蛇。”
“罗网…”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声惊雷，在这空旷阴森的大殿里显得格外醒耳。
“微臣的一切都是朝廷、是皇帝陛下赐予的，就是再借微臣一万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事情，还请殿下明查！”
赵高闻言，赶忙深深一拜，伏在地上，不敢与秦子夜对视。
“真是如此吗？”
秦子夜眸子微微一动，将一个木制的小盒子从怀中拿出，放在桌上。
随即，他将那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正是那蓑衣客送回来的黑色布片。
“那么，你可否解释一下，这个东西，为何会出现在皇兄遇刺的现场？”
“总不见得，罗网的人恰好在那里办事，又恰好受了伤吧？”
秦子夜面沉若水，,语气淡漠，只是在说到“恰好”两字时，语气微微加重。
周身的冷冽气场，此刻愈发强大，纵是赵高，也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
赵高闻言，抬起头来，看到桌上的黑布，心中便是一沉。
竟然真的是他们么
“此外，朝堂之上，当那手持玄金令的兵士，描述皇兄的伤势之时，你突然变化的表情又当作何解释？”
秦子夜见赵高迟迟不说话，便又发问。
大堂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殿下下可知道，一个叫九轮灾星的组织？”赵高突然开口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忌惮。
九轮灾星？
秦子夜眉头轻皱，没有说话。
“殿下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这个名字，和大多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已经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只有少许旧时代的幸存者，还记得他们。”
“这九轮灾星，以天上的九颗灾星为名，是许多年前的罗网首领,丞相吕不韦所创立的，是当时罗网中最为强大嗜血的九个人。”
“他们大多是吕不韦所收养的孤儿，对其的忠诚甚至要超过对帝国的效忠。”
“后来吕不韦派人刺杀身在大韩的皇帝胜下，事情败露，被皇帝陛下赐死。”
“而九轮灾星，也在吕不韦死后，离开了罗网，不再效忠朝廷。”
帝国竟还有这样一段秘辛么。
难怪自己在通读史书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地方太过缭草。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九轮灾星的手笔？”
秦子夜淡淡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刺杀皇兄之后，随意找了个别的组织裁脏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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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刺杀扶苏公子所用的毒药，乃是九轮灾星内部秘而不宣的方子。”
赵高深深一拜：
“若是殿下不信，大可盘查罗网的药库，看看有没有这种毒药。”
“本来，微臣在听到扶苏公子的伤势时，虽是震惊，却也不敢确定。”
“九轮灾星销声匿迹多年，其中药物若是流落些许到江湖之上，倒也不算稀奇。”
“只是殿下今日带来的衣物碎片，更是证实了微臣的猜想。”
“微臣不敢说一定就是他们，但刺杀扶苏公子，与那九轮灾星绝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请殿下明鉴！”
赵高的声音在大堂之内回响，整个人伏在地上。
长明灯的火光从上方投下，打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来，这赵高真没有说谎。
九轮灾星么
秦子夜的眼中闪过几丝杀意。
你们是人也好，是鬼也罢，过往如何，这都并不重要。
若这件事情真是你们的手笔，那就必须灭亡！
刺宗作乱之人，吾必灭之！
“今日之事，只在你我之间，不可以第三个人知道。”秦子夜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赵高的身前。
“你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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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明白，今日殿下只是前来巡视，什么也没有与微臣说！”
赵高感受到了面前愈发强大的威压，赶忙回答道。
下一刻！
那股强大的威压，一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行了，做事用心些，我还有事，不必送我。”
秦子夜闻言，便缓缓离开了大堂。
诺大的大堂里，只剩下了赵高一个人。
长明灯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个黑暗里的巨大鬼魅。
在秦子夜的脚步渐渐消失，直到完全听不见后，赵高直起身来。
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他毒蛇般的眸子里，此刻望向了秦子夜离开的方向。
这位六公子，还真是不简单。
自己在朝堂之上的表情变化，不过瞬息之间，也被他收入眼中。
更别提刚刚的那股威压，让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高沉吟片刻，随即高声喝道：“来人！”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探子自大堂之外快步走入，在赵高面前单膝跪下。
“首领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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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带个信给胡亥公子。”
赵高毒蛇般的眸子里，射出几丝莫名的光。
“就说我有要事，需与他商量。”
~
“遵命！”那探子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正午，一处城池之内。
一个骑着快马的军士，在城池最宽阔的大道上飞驰，引得街上的贩夫走卒纷纷避让。
他身着一身黑色铁甲，上面落满了尘土；神色有些焦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让开！”
“让开！”
他高声呼喊道，双腿收紧，骑乘的骏马奔跑得愈发卖力，不时发出嘶鸣。
只见那骑兵快马加鞭，直到一处宽阔的府邸门口，方才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做的小罐子。
“解药！解药来了！”
那军士高声喊道，随即眼前一黑，昏死在了地上。
府内的人闻声，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将那军士和其手中的小罐子都送入了府中。
“解药来了！扶苏公子有救了！”
张良听见院落中的响动，原本已是布满血丝的眼中，竟是迸发出了多日不见的光彩。
解药终于来了！
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加上内力的不间断地输出，纵然是强大如他,也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更何况，公子扶苏体内的毒素这几日已经慢慢地不受控制，自己现在所做的，与其说是控制毒素的扩散，不如说是将原本灌输全身的内力集中起来，只保护扶苏的心脉。
如此一退再退，方才坚持到了今日。
再看那躺在床上的公子扶苏。
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已是深深凹陷，头发脱落许多，消瘦得不像样子。
他的唇色已是化为了漆黑，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有毒血流出。
终于得救了么
张良定了定神，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多日来的努力，绝不能就此功亏一溃！
硬砰！
只见将军王翦直接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碗银白色的浓稠液体。
这是由方才的骑兵带来的，金属小罐中的粉未冲兑而成的，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先生扶好殿下，我现在便喂殿下喝药。”
王翦篮半跪在床边，将扶苏已经发黑的嘴巴用手指撬开，将那银色药物缓缓倒入，尽量不浪费一滴一丝。
张良此刻，也没有放松警惕，仍是用内力小心保护着扶苏的心脉。
片刻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用内力形成的屏障，遭受的压力小了许多。
扶苏体内的毒素，正在如潮水般散去！
只见扶苏原本冰冷的体温骤然升高，皮肤之下，一股股黑色的毒液正不断汇聚。
随后，它们从溃烂的伤口不断排出，滴落在了地上，竟是激起了几缕轻烟。
随着毒血完全排出，扶苏的体温恢复正常，呼吸也稳定了起来，那原本已是漆黑的嘴唇，此刻也恢复了常态，只是略显苍白。
公子扶苏的命，算是保下来了！
见扶苏已没有大碍，王翦将碗放在一旁，对着张良拱了拱手。
“几日来，辛苦先生了，若不是先生出手相助，扶苏公子的性命恐怕是难以保住。”
~
“将军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点分内之事。”
张良微微一笑，他的脸色也因几日的身心俱疲而有些苍白。
“先生早些去休息吧，接下来由我带人护卫殿下身旁，就算妥当了。”
张良闻言，也不多话，轻轻点了点头，便向房间外走去。
此刻，院落内。
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躲在院落的阴影里，一身黑衣，和黑暗融为了一体，虽然这院落已是高度戒严，仍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公子扶苏，已是得救。”
只见那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纸，在上面写下了八个字，随后，便将其绑在了一只信鸽身上。
至于那信鸽将要飞向哪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