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岩遇难
且说李自成败退山海关，一路经过永平，滦州回京。清军以吴三桂为先锋，多尔衮率领大军紧随其后。
李自成回到北京，点检剩余兵马，只余三万，急召群臣于武英殿商议。
牛金星奏道：“大王忙于军旅之事，为今之计，宜早正大位，建号称帝，遍收京城王气，方能克定东虏！”
李自成正惶惶无计间，李岩劝谏道：“如今清兵将至，大王理当亲率军民，布置城防。女真八旗兵善野战而不善攻城。北京城城高池深，只要全力防御，八旗兵必会无功而返！”
李自成叹道：“如今敬轩身负箭伤，仍卧床休息，其余诸将虽然骁勇者甚多，但与八旗抗衡，胜算实在不大啊！”
牛金星道：“大王所言极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西安乃是我大顺根本，不如率军暂回西安，据守关中四塞，等时机成熟，再东出函谷，平定天下！”
李自成正在败军之际，这扰攘的北京城不打算待下去了。于是不再犹豫，下令在武英殿登基为皇帝，以西夏李继迁为太祖，追尊七代考妣皆为帝后，立妻高氏为皇后，使牛金星代行郊天礼。
李岩上书谏道：陛下吊民伐罪，奄有天下，当收天下民心。西夏为蒙古所灭，人口文字无一留存，至今已有数百年。陛下自称西夏李氏之后，宗谱并无记载，口传之说，实不可信。西夏李氏先祖，实出于天水，与李唐一脉。陛下宜遵李唐为正统，方能遍收天下之心！
李自成看了李岩的谏书，愤愤说道：“我自幼长于李继迁寨，西夏李氏岂非我祖？我李自成以布衣横行天下，岂能钓名沽誉，攀附他人。李岩不过一酸文腐儒而已！”自此之后对李岩逐渐疏远。
称帝已毕，临行之际，宰相牛金星奏道：“当年西楚霸王兵入咸阳，离开之时，火烧阿房宫，绵延三百里，何其壮哉？陛下不如效法西楚霸王，火烧紫禁城。一则楼台亭阁不会遗留于人，二则不失霸王风范。”
李自成一听有理，立刻下令，搜集柴草，填满紫禁城大小殿阁，用火点燃，一时间京城内狼烟滚滚。李自成率军离开京城，大火烧了半月才灭。
吴三桂和多尔衮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北京城。多尔衮下令重建宫室，迁都北京，顺治帝在皇极门张设御幄,颁诏天下：入关定鼎，奄有区夏，定都燕京。多尔衮功劳甚伟，顺治帝下诏进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封吴三桂为平西王。
吴三桂遍寻北京城，终于从东城巷子里找到了从刘宗敏府里逃出来的陈圆圆，又将美人拥入怀中，家国之仇暂抛脑后。
且说李自成一路向南，准备从河南往西，经潼关入关中。大军行至彰德，有人疯传河南全境都已向清军投降。李自成大惊失色，同部下商议对策。
李岩谏言道：“中原自古乃群雄逐鹿，兵家必争之地，不可轻易丢弃。岩虽不才，愿率一万精兵，过黄河驻守洛阳一带，附近郡县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如有敢暴乱者，也能调动大军，及早平定。待到时机成熟，迎陛下出潼关，重夺天下！”
李自成准奏，颁下旨意，任李岩为河南经略，率部一万，剿抚河南。
牛金星与李岩虽是昔日好友，如今两人也共事多年，但意见往往相左，早已面和心不和。如今见李岩领兵一方，牛金星心中嫉恨。
于是等到夜晚，牛金星来到李自成帐中，密奏道：“陛下，任命李岩为河南经略使，万万不可？”
李自成道：“丞相以为如何不可？”
牛金星道：“李岩多次与陛下意见相左，如今领兵一方，恐尾大不掉，将来有反噬之心！”
李自成一听，心头一沉，说道：“李岩虽然鲁直，忠心料想还是有的！”
牛金星道：“陛下万万不可怀仁慈之心。臣和李岩是多年相交，熟知李岩心思。最近有一事，拘于胸中，不敢轻奏陛下，望陛下恕罪！”
李自成闻言说道：“速速讲来！”
牛金星低声说道：“自从出了北京城，一路向南，沿途听闻童谣传唱：‘天惶惶，地惶惶，梅花神鹿出北邙，从此天下大变样’。这李岩定是听了童谣传唱，起了异心！”
李自成诧异道：“此童谣做何解？”
牛金星道：“此童谣的前两句，惶惶之意，乃是描述天下大乱之意。至于第二句中的北邙，正是洛阳的北邙山。此地据说地气极好，自古以来埋葬帝王将相无数。而这梅花鹿就更有说道！”
李自成听得聚精会神，说道：“如何说道？”
牛金星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大破洛阳城，煮了福王，曾经得到过一副鹿角！”
李自成想了想说道：“倒是记得，据说是一件宝物，不过看着也平平无奇，当时顺手给了李岩……，难道此鹿角和童谣里的梅花鹿对应？”
牛金星道“陛下不知，这鹿角很有来历，据传是寿星老仙的坐骑梅花鹿在北京西山出现的时候，被人用斧头撞下来的，乃是一件宝物！”
李自成笑道：“只是一副鹿角而已，那有什么神力？多是无稽之谈！”
牛金星道：“陛下不可大意。童谣一向神秘，多有所指。这李岩正是听了童谣传唱，才奏请在洛阳驻兵，名为经略河南，实则心不可测！”
李自成回想起来，自李岩投奔以来，传檄天下，平定中原，立功不少。然而最近总是与自己意见相左，和自己若即若离，难道真的产生了二心？
李自成还在狐疑间，牛金星说道：“正所谓慈不掌兵，陛下不可仁慈犹豫。昔日吴王夫差将勾践留在宫中，楚霸王鸿门宴放过刘邦，都是功败垂成之举，不可不引以为戒！”
李自成不语，半晌说道：“若如此，朕可撤去李岩经略使的名号便是。李岩未曾有谋反的行迹，杀之只恐众人不服。”
牛金星见李自成并未杀李岩之意，叹息而去。
第二日，李自成下旨，免去李岩河南经略使之职位，大军继续开拔，行了一日，至延津县地界驻扎。
李岩被免去河南经略使之位，不明所以，正在帐中闷坐，突然有人来报，有杞县故旧来访。
李岩听后，急忙命人迎入帐中。只见来人头戴竹笠，身穿直裰，脚下一双圆口布鞋。此人进了帐中，看周围无人，一边脱下竹笠，一边说道：“青冈兄，一向可好？”
李岩仔细一看，原来是宋献策。李岩急忙站起身来，走出帐外四周看了看，嘱咐卫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转入帐中，握着宋献策的手臂说道：“康年兄一向可好？自从京城你消失不见，兄弟我心中一直甚是挂念！”
宋献策笑道：“兄弟我孤身一人，飘零江湖习惯了，并无不适之处！”
李岩让宋献策坐下，说道：“康年兄此番前来，我倒是有了主意。先前之事，只不过是我主一时冲动，我主是念及旧情之人。如今我主进京受挫，回关中固守，正是用人之际。待我明日禀明我主，康年兄定能重新得到任用。”
宋献策听了冷笑道：“青冈兄此言差矣，我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救青冈兄的性命！”
李岩惊愕，说道：“康年兄何有此说？”
宋献策道：“青冈兄，大祸临头尚不自知？不过几日，李自成便要你的性命！”
李岩道：“康年兄，兄弟不明白，如何会有大祸将至？”
宋献策道：“你对那李自成忠心耿耿，奈何有牛金星这个奸贼构陷左右。我看李自成运势，不过是破军乱世，非正龙之像，青冈兄宜早早离开，不可留恋。”
李岩道：“康年兄为我主所追杀，出愤恨之言，固人之常情。我主待我不薄，岂能忍心背之？”
宋献策道：“青冈兄今日不做决断，只恐明日祸事就在眼前！如今免去你的经略使之位，便是前兆！”
李岩思索片刻，说道：“我李岩一向忠心为主，众所周知，明者自明，谗言岂能伤我？”
宋献策叹息道：“青冈兄，我看你黑气盖顶，大祸就在当头。我说不动你，此处难以久留，我得马上离开。临别之际，有一言相嘱！”
李岩半信半疑，说道：“康年兄但讲无妨！”
宋献策道：“不出明日，李自成当会捉拿于你。法场斩你之时，我当去救你。切记刽子手挥刀之际，不可闭眼，紧盯正前方一个金环。金环亮时，听到我大喝一声：跑！不管不顾，撒腿往前奔跑，千万不可回头，我当带你逃过此劫！”
李岩乃是儒生出身，不曾涉猎法道之术，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献策看时间不早，匆匆起身告辞。李岩送走宋献策，思索一阵，心下不安，细细嘱托其妻红娘子，早做防备。
第二日，李自成有令，召李岩大帐议事，李岩匆匆前往。刚进营帐，只听李自成大喝一声，左右刀斧手蜂拥过来，将李岩拿下，五花大绑，踢跪在地！
李岩惊叫道：“李岩何罪？陛下如此对我？”
李自成啪的一声摔碎了案上的酒杯，怒道：“李岩，朕待你不薄，你如何要谋反？”
李岩道：“李岩冤枉，定是小人构陷于我！”说完怒目看向旁边的牛金星。
牛金星嘿嘿一笑，说道：“好个李青冈，昨天帐中和你密会的，究竟是何人？”
李岩心中一惊，看来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还是被人知道了。心中这么想，口中依然说道：“不过是我杞县老家的朋友，有何不妥？”
牛金星叫道：“果然有所隐瞒。我已查明，那人正是宋献策所扮。你和宋献策半夜秘会，必然有谋反之举？”
李岩说道：“休要血口喷人，我李岩对我主忠心耿耿，天人可见！”
李自成早就看不下去，一拍桌案喝道：“李青冈，你私会罪人，还有何话要讲！朕若饶了你，如何统御部众？来人啊，将李青冈推出斩首，家眷即可捉拿，不可使一人走脱。”
左右不由分说，将李岩推出营外，寻了一个空地，摁在地上。刽子手领命而来，请出鬼头刀，喝了一口酒，噗的一声喷在刀刃上。走到李岩近前，扬手看准了，大喝一声劈了下来。
事情来的急促，李岩脑中一片空白，情急之中，突然想起了宋献策的话。急忙抬头看向前方。焦急间，竟然真的看到一个金环。这金环悬在空中，突然发出万道金光，变得越来越大。只见金环内有一个人影影绰绰，像是道士的模样。
李岩心中快念：宋兄救我！宋兄救我……，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冷风袭来，李岩盯着金环，只觉万念俱灰！只见金环内传出一声大喝：跑！李岩突然一激灵，站起身子就跑，李岩只觉身轻体快，如同飞箭一样往前奔去。
李岩瞥了下双臂和身上，绳索早已不见。李岩顾不得多想，一直往前奔去。前方的金环越变越大，李岩奔进金环内，还是不敢停下脚步，气喘嘘嘘地往前跑。
李岩往脚下看，似乎跑在一条红色的大路上，再看两旁，是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到底是什么？李岩心下忐忑，想到了宋献策的嘱咐，不敢放慢脚步，一直往前跑着。
突然听到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有人在追自己，李岩不敢回头，拼了命往前跑。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李岩觉得耳熟，放慢脚步仔细听了起来。
“相公，快等等我！快等等我！”
声音越来越清晰，竟然是红娘子的声音。
李岩一听是自己的妻子在喊自己，急忙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却没有看到红娘子的影子。只见远处一个道士飘在空中，看到李岩回头，那道士叫道：“青冈兄，为何回头？”竟然是宋献策的声音。
那道士话音刚落，一只火箭飞来，正中道士。那道士惨叫一声，消失不见。
李岩正惊愕间，突然脚下的道路消失不见，脚下一空，身子急速往下坠去，周围的海水如山一般朝自己盖来。
李岩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李岩究竟性命如何？咱们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