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起木图
七月初,天气炎热沉闷,分针走了十二圈。
“小玲,那边的警戒线是怎么回事?咱们小区不是一直挺安全的么?”
一个双手拎着新鲜蔬菜的大妈正站在人群外,伸长着自己的脖子,努力想要看清远处那栋居民楼中发生了什么。
被称作小玲的女孩神色有些紧张,磕磕绊绊的回答着:“娟……娟姨,那里面好像……死人了。”
小玲四周那些因为好事儿围过来的老邻居们,本来想打听个奇闻异事,没想到却听到了这种丧气事,一个个的都低眉耷眼的离开,边走嘴里边嘟囔着:“真晦气,大中午的也不让人安生!看来这个小区待不了喽,我年轻那时候啊……”
倒是有几个不害怕的小年轻,眼睛在眼眶里滴溜乱转,心中思考着怎么能突破外围那些警察的拦截,亲眼看看现场是什么样,这也足够他们在哥们之间吹一通儿的了。
“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这栋楼5楼那个怪人做的,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了,大夏天的穿个风衣,也不怕悟出痱子来,要我说呀,就该让警察先把他抓了,绝对错不了。”
娟姨还想要跟老姐妹们继续发表自己观点,但眼前出现的人让她急忙闭上了嘴。
每年夏天,苏半城都要穿上宽大的风衣,为了抵抗不时袭来的寒意,他只能成为邻居口中的怪人。
封锁线把他也挡在了外面,这让苏半城眉头紧皱,头顶的太阳马上就要到最热的时候,他有预感,今天他的失温症将会来的很猛烈,他迫切的需要回到自己的卧室,来确保不会吓到邻居。
血腥味夹杂着腐烂的味道……
这是……亚空间的能量波动!
“先生,根据空气中残存的亚空间能量波动显示,这里曾经有一位来自于混乱之海的客人造访。”
声音来自苏半城的手腕。
听到声音的苏半城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关注到这里的情况,冷淡的说道:“灵魄,我警告过你的,在外面不要发出声音!你知道自从神陨之战后,人们对于你们这些机械生命的态度,你想要被销毁不要连累我!”
快速将左手插进风衣的口袋,苏半城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楼门,他当然记得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的主人造成了他的突击小队全军覆没,造成了他的重伤退役,只能带着不甘与愤怒苟活。
深吸一口气,苏半城调动体内残存不多的炁,包裹着自己的五感向楼内蔓延。
眨眼间,楼道内的景象就像一帧帧录像出现在他的眼前。
走廊内两道长长的血痕从楼道口延伸到房间里,两侧蹲着两个法医,正在仔细的记录着什么,显然这个受害者一进大楼就遭受了袭击,随后便被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看到这个熟悉的房间号,苏半城有些恍惚,这里面住着的那个人他认识,是负责监视他的执法局监察队员,同事们都叫他憨春。
虽然名义是监察,但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第一次出现在苏半城眼前就被识破了身份,之后索性也就不再隐瞒,隔三差五的都会叫他一起吃顿饭,发发牢骚,当然总是憨春在说,苏半城多半时候都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能拖着一个差不多两米高的西北汉子走,这个凶手的体型可想而知,并且他可以肯定,房间里一定只有血迹,没有尸体。
他太了解这个混蛋的手法了,因为憨春是第十二个受害者。
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风衣,苏半城转身向对面的居民楼走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定要在2点前结束这一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那些本来还在自己窗户前向外望的邻居们看到他走过来,都纷纷拉上了窗帘,生怕沾染上一点怪异。
苏半城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他自己也乐得清净。
这个老旧小区的居民楼都没有装电梯,最高楼是十二楼,再往上就是天台,上面有一个供给整栋楼居民饮水的水箱,这就是苏半城来这里的目的。
刚爬到8楼,刺骨的寒意从心脏处迸发,让右脚悬空的苏半城直接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该死!今天出门是为了给队友们扫墓,没带药酒,猛烈的寒意席卷着苏半城的身体,让他蜷缩在角落中。
“大叔?怎么是你趴在这里呀?哦~,是不是又喝多了,这才几点钟,你就睡在楼道里,真不知羞。”
803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里伸出来,正向苏半城做着鬼脸。
这是苏半城在这个小区里除了憨春以外的第二个朋友小珍珠,虽然只有6岁,但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异常独立,除了经常往他的酒壶里掺水以外,活脱脱一个小大人。
“今天不能让你进来休息了,我妈妈回来了,她要是知道我把你带到家里,一定会凶我的,哼,上次从你那里拿的酒壶,扁扁的一点都不好看,还给你,记得早点回去,地上很凉的。”
踉跄着爬起来,苏半城斜躺在楼道里。
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给救了,苏半城啊苏半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半城自嘲的笑了一声,感受着体内的寒意收敛回心脏,再次向天台爬去。
12时32分,太阳正烈,午间的天台就像炙热的烤板,让人无从下脚。
嘭!
沉重的水箱盖被苏半城拽下来扔在天台上,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附近正在搜查的警察,迅速向这边集结。
等警察赶到天台,苏半城已经从水箱中捞出尸块,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身躯了,这些碎块切面光滑,就好像他们本该这样。
“把手举过头顶!我重复一遍!把手举过头顶!”
警告声从身后传来,但苏半城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缓缓的脱下自己的风衣,盖在了这具拼凑起来的尸体上。
他的身材很匀称,身高大约有186cm左右,一身已经被洗的掉色的黑色西装让他看起来有些单薄,他的皮肤很白,下巴上有几处大小不一的伤口,一看就是使用劣质剃须刀的结果,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眼中的认真与执着。
“他的颅骨消失了。”
苏半城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种平淡的语气让身后的警察汗毛直立。
“他的头是在死后被外力强行割下来的。”
“放心,不是我做的,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在憨春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偷袭成功,并且拖着他回到房间,用指纹加虹膜打开放有档案的保险柜,拿走档案。”
苏半城的话让负责这起案件的副队长邢明一惊:“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我们一开始就封锁了现场,没有任何人进入过那里!还有,你认识受害者?”
“嗯,他的同事们都喊他憨春,一个纯粹的西北汉子,没什么心眼,倒是个不多见的老好人。”苏半城眼神有些怀念。
邢明放下手中的枪,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两个是朋友了,朋友遇害你都能这么冷静,也不知道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好是坏。”
“愤怒是最没用的情绪,在任何情况下它都能让你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苏半城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邢明听,还是说给自己,他到底做不到这么冷血,只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理智。
“好了,这个案子你们应付不了,把它交给执法局吧。”
“执法局?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把手里的案子交给别人,你到底是谁!”
邢明有些生气,这个年轻人张嘴就要让自己把手里的案子交给别人,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对一个老刑警最大的侮辱!
苏半城摇摇头,说道:“他的颅骨现在就在房间里,只不过你们看不到而已,这种连尸体都无法补全的案子,已经超出了你们的职权范围,这样做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另外,你问我凭什么,就凭……”
话音未落,苏半城已经出现在邢明身后,手中拿着他别在腰间的手枪。
“就凭我如果是凶手,你们早就消失了。”说完重新把枪放回邢明手中,离开了天台。
过了许久,旁边的人问了一句:“头,咱们怎么办?”
邢明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枪,拨打了一个从他当上副队长以后就保存了但从没拨打过的电话,上面的备注显示:华夏特殊事务管理与执法局。
电话很快就接通,还没等邢明说话,听筒中便传来了声音:“我们的轮值斥候已经进入现场,现在起现场由我们接管,你们的人可以撤离,辛苦你们,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收队……”
…………
吱扭扭~~
一阵让人牙酸的开门声响起,房间里传出一股浓浓的酒气,玄关的另一头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为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客厅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老式收音机,正发出细小的声响。坐在破旧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伸手关上了它,房间又重回安静。
“你今天没带药就出门的行为,很危险,如果不是那个小女孩,你可能就没命了。”
中年男人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尘土,起身拉开了窗帘,在这里正好能看到苏半城刚才摔倒的楼层。
“憨春死了,他的老婆孩子还在西北老家,你做为局长打算怎么安置他的家人?”
苏半城对于自己的生死不太关注,对于他来说,自己早就死在了4年前的那次任务里,现在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
沉默了半晌,中年男人才开口:“我说过,所有为执法局牺牲的兄弟的家人,都是我屠军的家人,我会让他们好好活下去的。”
“你今天亲自过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执法局这几年因为内应损失惨重,部分地区连最基本的轮值斥候都没有,我需要你,重新组织一个突击小队……”
还没等屠军说完,苏半城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让我退役的是你,现在让我回去的还是你,4年前我被内部监察了3个月,这还不够,还派了人在我楼下监视我,怎么现在又开始信任我了?巧了,最后一个监视我的人刚才也死了。”
窗台前的屠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都化成了一声叹息,只是从自己的衣服内衬中掏出一枚看不出材质的徽章跟几包药粉,放在了茶几上。
“如果你想通了,随时回昆仑找我。”
说完屠军便离开了房间。
随着屠军的离开,一股眩晕感侵袭了苏半城的大脑,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4年前的那个夜晚。
“队长!我们追踪到那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