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
以一记伊达工主将二号的跳发球作为开场。
十二个人同时追逐着蓝黄色的排球而动,场上宫泽方迅速调整局势,进入进攻调整,伊达工则在二号(茂庭)发球的同时奔向了各自的防守站位。
事前预估完全失误,追分监督虎口按着嘴,有点沉地目睹着场上局势。
茂庭的这一球只能说稳扎稳打,他们伊达工一向不擅长发球,发球得分的次数寥寥可数,这一球可以看出原本对准的是宫泽八号和十一号间的跑位空隙,但球歪了方向,朝着宫泽的自由人去了。
虽然这球是在意料之中地被接起来,追分监督还是在心里唉了一声。
不过,宫泽方自由人和其他球员的配合也并不是天衣无缝。
虽然距离自由人最近的主攻是六号(金岛),但第一个配合上前传球的是十一号(月星),接着网前的五号(佑)还回头喊了声:“给我!”
原本打算配合伊达工失误球打快攻的十一号(月星)临时转了心意,把球托给二传,二传又起跳,左右同时有四号、八号(景谷)起跳的情况下传给了八号。
咚!
排球触手,拦网成功。
裁判吹声哨子,接着计分板换页:1:0,伊达工先发。
看见场上的第一球是由伊达工拿下的,因为预估失误而微有些紧张的追分监督才松了口气。
不过……
他的视线投向场上扬手示意八号“dont mind!”的四号。
还真是主攻手啊?
能托出负节奏的二传手珠玉在前,还选了其他人当二传,难不成是这个二传有点意思……
……哦!这么一看,这个二传是有点眼熟。
追分监督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叫人眼熟的二传手像谁,几句“dont mind”下来,伊达工的茂庭再次拥有了发球机会。
他回神,再度把精神凝聚在自家主将身上。
……
“还行。”
某个不起眼的观众席最后一排角落,及川两手插兜地窝在椅子里,鼻梁上撑了支眼镜。
“这也还行?”
对岩泉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天知道他来前可是被及川训练的种种反应和明夸暗讽的别扭劲铺垫的以为宫泽工业是多么一匹冲天的黑马,结果坐在这里,看了开场的两球。
刚才那球完全能托给六号的吧?明显就是六号离八号更近,无论是快节奏打一手后排进攻,还是配合二传来一出多方位进攻或二次进攻,换成他们青城,昨晚一宿没睡都丢不下这分。
结果昨天还念叨着‘宫泽那个臭屁小鬼’‘日常里放肆结果正式比赛了怯场可就丢人了~’‘第七组?这杂鱼的组别是组委会特地安排的吗?组委会也会干掉好事啊’的及川,今天居然意外地宽容:
“球队磨合需要时间,和他们上次来青城打练习赛时相比,这次的表现,嘛嘛。”
“你有这宽容劲不如留给自己,昨天睡了几个小时?”
“说什么呢岩酱。”及川从椅子里挺起腰,“我也是明白轻重缓急的好吗?昨晚我一点就睡了!”
“一点也晚!日本高中教育省发布的时间是十一点给我自己回去背三遍!!”
……
场上,排球和手背接触后高高弹起来,土屋左手撑地左膝盖擦起来立地,在完全站起来前就喊道:“佑前辈!”
“来了!”
全场中,最灵活,也最有‘球感’,能在他支应的第一声迅速反应的也只有赤苇佑这个二传了。
虽然身体素质、气场都有所欠缺,但扎实的技术和战术谋略都处于高中排球的中等偏上。
一直以来不起眼的原因在在场上的气场太平淡了。
作为半个球场指挥家的二传,可以说是支配了余下五人的土皇帝,即便余下五人没有刺头,愿意听从他的差遣,到了球场,热血上头的情况下,假如二传手本人没有气势喝止攻手,就是致命的弱点。
球成功托到赤苇佑手中,球网对面,早在知道赤苇佑才是队伍的二传手,监督又没有下发其他指令的情况下,伊达工只能转换思路,把原本针对土屋的方针挪到新五号(赤苇佑)身上。
幸运的是五号看起来也不是以力气见长的二传,速度和身体素质一般,全屏技术和头脑。
不巧的是,整个日本高中界的二传十个有七个是这种风格,他们伊达工碰上的没有三位数也有双位数了,很快就给伊达工找准了节奏。
又是一球被一米八的巨大双重拦网拦下,赤苇佑‘嘁’一声,咬紧了牙。
在球即将落下他们宫泽半场前,一双手再度横在了排球和地板之间。
宫泽四号再次救场。
球被托去主攻手八号(景谷)的方向。
刚刚金岛的那一球前排进攻直接被对方拦下,景谷不想再交给金岛:一些赛场心态的问题,连续被拦网,任哪个主攻手都扛不住。
他直接起跳,从后排进攻。
“早就看穿了!”
这也在伊达工的预料之内,防止主攻手心态崩溃,对手往往会减少同一个主攻手的攻击次数,二口和青根直接从网中赶去网左,接着青根一记标志性的二次斜跳。
砰。
排球再次打上手。
“……!”景谷也咬紧了牙。
这球掉地的落点离拦网太近,就算是土屋,也无法从后排边线及时赶去网前的位置。
裁判“吥——”一声,3:1,伊达工领先。
有观众在席上默默掐数,这一球从发出,到落地,整整花了八分钟时间。
期间经手无数,几乎宫泽的每个球员都过了一遍这球,有几个球员还间隔过了好几次。
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伊达工恐怖的拦网实力,和宫泽出乎意料的防守能力。
伊达工的拦网绝不会轻易令排球过网,而宫泽有那个四号和七号(鹰川),也不会叫球有落地的机会。
这种球在球员间多次传播、就是不过网的结果是:不仅场上的球员,就连观众席都心痒痒的,有一股针扎的憋闷在,没有一个宣泄的当口。
场上,宫泽方相当沉默。
土屋兀自揉着桡骨,对伊达工的站位低语念念有词:“看起来二口更活跃,但青根才是这个时期伊达工的拦网指挥,跟进式拦网也是靠的青根精准观察……”
真正的大将景谷正在那边挨个拍手喝退沉闷,一对一重整士气。
废了好一番功夫,费尽口舌和肢体激励后,宫泽的士气才稍微好那么些了。
虽然低沉的气压团仍然是深重徘徊。
看着沉闷的宫泽半场,景谷吐了口气,揉了揉山根,实在没办法,去找了土屋:“土屋。”
一年级主将回过神来:“?”
“就是,现在这个情况,”景谷侧头扫愁云惨淡的半场,“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一年级主将认真说,“对方的拦网中心是七号(青根),六号(二口)更多时间站在左翼,右翼主要由七号负责,所以下一场佑前辈可以更多地传给金岛前辈。”
下意识倾听一年级主将的战术,等景谷回过神来,已经失去了第一时间开口纠正的机会。
场上整顿时间紧迫,土屋望着伊达工半场顿了阵儿,不待景谷张口说什么,直接去找了赤苇佑:“佑前辈!听我说……”
徒留景谷看着一片苦大仇深的半场无计可施。
·
和土屋两个人稍微讨论过战术后,赤苇佑低声问他:“下球用不用传给你?”
“我?”土屋问,“没必要。”
“金岛和景谷都打不穿他们的拦网,”赤苇佑看着伊达半场说,不自觉又开始蹙眉,“我能想到的破局点,也只有你……”
“……我想想……”
对场上的凝重,土屋也不是全无察觉。
这个时候的确需要一粒进球破发。
但这球该是他来打吗?
他需要慎重考虑自己这球万一失误,给宫泽高带来的灭顶程度的士气耗损。
宫泽高是万年一轮游,这种惯性观念对本学校球员造成的心理束缚是不起眼而深远的。
现在宫泽高能打这么起劲,全靠他们认为“我们有土屋”“我们有超强主将,一定输不了”“说不定真能赢下几局”。第一局的胜利和土屋的性格加深了他们这种印象。
但土屋目前扣球的技能点还没有加好。
更何况,面对的是宫城县富有‘铁壁’之名的四豪强之一。
以比枭谷合宿进步了一点的扣球能力去和铁壁硬碰硬,土屋没那么蠢。
一旦扣杀失误,整个球队好不容易凝起的一股劲就散了,要比现在还惨地给对方杀个七零八落。
尤其在全场焦躁的气氛节点。
同时,球网对面的伊达工也正讨论宫泽四号这个不伦不类的主攻手。
“他到底是二传还是ws……”二口侧扫着宫泽四号说,“视线太大了,拦着拦着总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头棕毛上……到底扣不扣球?”
“有吗。”青根一板一眼的说,“我觉得,还好,可以看清。”
“……”二口胸口的那股劲更憋,“你又不紧张!”
“哦哦!”茂庭发现什么稀奇事似的微微睁大眼睛:“二口……头一次听你承认紧张。”
“前辈。”二口不顺眼地回:“我也是活人啊。”
“不过,反正是咱们占优,”鎌先沉稳说,“对方还没慌神,咱们不要自乱阵脚。”
看宫泽场上的表现,的确还没完全慌神。
不过追分监督不急。
任谁在对上违反了一贯的排球知识,排球无法过网的排球比赛时,都会产生违和。
虽然当下不显,但这种违和一旦积累,一球球积攒下的焦躁绝不是任何一个攻手能攻克的。
这种焦躁,是会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