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车里整个亮了一下。
那道闪电仿佛是在他们头顶炸开的,刹那间,暴雨如注,地上都冒烟了,周围白茫茫一片,就连那两道车前灯都被溺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温故的裤子立刻就湿透了,他回头看宋海司。
他不怕雨,以前在污染区时,他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每次下雨,包括雨后的第二天,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但现在视野不好,他担心宋海司回去时路不好走。
“你要去哪?”
“回家休息。”
温故想了想,觉得只是睡觉的话,有床就行?
“雨这么大,去我家休息吧?”
“……也好。”
宋海司熄了火,车前灯“刷”地一下灭了,周围顿时变成了一幅荒凉的油画。
这个家,温故有很多天没回来了。
打开灯,两个人走进去,在地上留下两排湿乎乎的水渍。
“宋海司,你要洗澡吗?”
“你先洗。”
“哦,好的……”
温故没跟他客气,反正上次也是自己先洗的,于是就边脱衣服边窜进浴室,开开心心洗了个热水澡,还没忘给藤蔓浇了一会儿水。
大概是时间有点长,等他出来的时候,宋海司竟然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轻手轻脚靠过去。
宋海司看起来很疲惫,脖子被胳膊架出一个有点扭曲的角度,他却连下意识的调整做不出。
他不想打扰他,但看到他皱巴巴黏在皮肤上的衣服,觉得他可能这样会很不舒服,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无比轻柔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宋海司?”
宋海司猛地惊坐起来,左手下意识搭在右手上,做出一个戒备十足的动作。
看清楚所处的环境和眼前的人,他的精神才再次放松。
温故:“我,我洗好了,你要去洗吗?”
宋海司慵懒地“嗯”了一声,整个人显得很萎靡,而且很快就出来了,快到让温故怀疑他是不是只把湿衣服脱掉,而没有好好洗澡。
但他看到宋海司脸颊边的一处污渍被洗干净了,猜他肯定用了自己的香皂,现在身上香喷喷的,他忍不住多嗅了一下,虽然丢失了嗅觉的他什么也闻不到。
他的身上也换上了他的干衣服,看上去有点紧,显得身材很好,他看着他紧致结实的腰背,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他想,自己可能不止是颜狗,还是身狗——喜欢看身体的狗,不知道人类语言里有没有这词。
“床借我一下。”宋海司说着,人就走到床边了。
“好。”温故昨晚睡得不错,不需要大白天补觉。
宋海司几乎是栽到床上的,他拉过被子把自己蒙住,冷灰色的眼睛没什么神采地盯着温故:“中午十二点叫醒我,到时候我要听你的解释……”
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温故被吓坏了。
他清晰地记得,妈妈临去世之前每天都这么咳,一连咳了十几天,咳得好像连内脏随时会从嘴里掉出来。
他一下子慌了,带着哭腔扑倒床边:“宋海司,你要死了吗?”
咳嗽声停止,宋海司用力喘着气,瞪他。
“你你你,你别生我的气,我错了!”温故一把抓住他的手,希望他在临死前能好过一点,“我真的错了,我明天就去扫街,三天,不,六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好不好?”
他几乎被他手上冰凉的触感给刺痛了。
沉重的呼吸慢慢平复,宋海司挪开眼睛,他现在不想思考,更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睡一觉。
“闭嘴,离我远点。”他声音清冷地说。
“……哦!”看样子好像又不会死。
温故盯着他的眼睛倒退好几步,直到他露出满意的表情,才停在原地怔怔看着他。
无论是额头,嘴唇,脖子,还是手……他身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都看不出半点血色,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又像是被随意丢弃在街头的假人。
比他被白时煜刺伤那天的样子还要可怕。
过了快半分钟,温故才后知后觉:他是不是又……
“宋海司,你饿不饿?我煮饭给你吃?”
回答他的是悠长舒缓的呼吸声。
-
零星的雨滴仍在敲打着玻璃。
温故闷在家里没事可做,又担心打扰到宋海司,就缩在椅子上安安静静捧着小红本本看。
他要让宋海司醒来时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自己能主动学习的话,他一定很高兴。
想着,就看了宋海司一眼,发现他翻了个身,一只手从被子里露出来。
温故接到紧急命令一样又快又轻地冲过去,拿起他的手就往被子里塞。
宋海司的手还是很凉,温故不舒服地瞄了一眼,突然,动作顿住,眼睛惊讶地瞪起来。
那只手修长有力,骨骼形状很好看,也并不粗糙,但令他震惊的是,掌心却新伤摞着旧伤,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
有几道伤痕明显是新添的,看样子是灼烧留下的痕迹,但,灼烧不可能烧出这么细的长条疤,他盯着伤口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也许是电击造成的。
怎么回事?他不是去野外执行秘密任务了吗?这是任务造成的?不可能每次都留下同样的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