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保和殿外灯火通明，廊上的宫灯周围有符咒浮动，细看之下才知是由玄法凝结而成的如意纹，象征着富贵寿喜。殿内暖意融融，暗香浮动，喻晟前两日在早朝时发的大火仿佛不存在，各官员命妇，公子小姐依旧嬉笑晏晏，一副歌舞升平的新年景象。
上北从殿外伸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他主子急匆匆地问道：“来了没？”
“没呢，”上北红着脸把大脑袋收回来，“只看见江丞相，江公子大概是和江夫人一起来。”
“哦，”喻瑶华语气失落地走到拐角蹲下，捧着下巴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他好了。”
“殿下，您不能等着他，”上北一撩袍子跟着蹲了下来，剩一个下南柱子一样杵在上风口替他们遮挡严寒，“您是皇子，合该他等着您的。”
“那不行，江望青以后是我府上的当家人，我不能轻视了他。我告诉你啊，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府上的娘子夫人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不然显得不在乎人家一样，容易影响夫妻之间的和谐生活。”年仅十五岁的小皇子说完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抿着唇点头，十分肯定自己的话。
“殿下，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下南终究还是受不了冷，蹲下来和他们沆瀣一气，“人家都说，在一段感情里，经常等待的那方最容易受伤。”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喻瑶华蹲着往上北那里挪了挪给下南让位子，“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下南道：“当然是万宝楼的赵妈妈……”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万宝楼了？”上北说着，还隔了个喻瑶华一把掀翻了下南。
“你什么时候去的？”喻瑶华不痛不痒的帮了个腔，随后立刻兴奋地笑道，“好玩不？漂亮姑娘多不？”
下南张了张嘴，揉了一下屁股朝喻瑶华勾了勾手指头，喻瑶华的耳朵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凑了过去，“多啊，不但漂亮姑娘多，漂亮倌倌也多，简直就是乱花迷人眼……”
“真的吗？好想去看看啊！”有人感叹道。
“是吧，真的是人间绝色……不是，上北，你自己都想去还有脸推我？”下南道。
“我没想去，我没说话，你别诬陷人。”上北立刻道。
“也不是我啊。”喻瑶华连忙举起双手以证清白。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见鬼了吗？”下南喃喃道。
喻瑶华抖了一下，壮着胆子缓缓扭头往后看。
然后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江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们身后，正笑眯眯地盯着喻瑶华看。
好家伙，全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和一帮狐朋狗友背地里讨论逛青楼却被媳妇当场捉获，那简直比见鬼了还可怕。
狐朋站了起来，“那个，殿下，我突然想起来您要给皇后娘娘的糕点我好像还没送，这就去了。”
那糕点是三天前的了！
狗友紧跟着退后两步，“寝殿的暖炉好像还没熄，万一起火了可怎么办？不行，这事耽误不得，我得回去看看，殿下，我先走一步。”
我留你在身边就是为了熄个暖炉的是吗？
墙根边只剩了两个人，喻瑶华舔了舔下唇，一副心虚的样子，“嘿嘿，江望青，你来了啊。”
“嗯，来了，”江望青板着脸把他拽起来，一手撑着墙把他圈在怀里，后背对着风，“殿下，您和两位大人聊什么呢？”
“你先跟我说你听到了些什么我再告诉你我们说了些什么。”喻瑶华梗着脑袋，说绕口令似的。
“我听到的也不多，从您往……”江望青思索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是上北和下南中的哪位大人，总之就是您往他身边靠的时候，我刚好蹲下。”
本来是气势非凡的质问，愣是被江望青的脸盲症给整得软绵绵的。
那不就是全听到了？喻瑶华动了动瞳仁，突然捶了他一下，“谁让你来那么晚的？”
“嗯？”江望青微微睁大眼睛。
喻瑶华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双手揪着江望青的衣襟道：“都是因为你来的太晚，所以我才在外面等你，然后上北不让我等，我还批评了他呢。”
“哦，这样啊，”江望青了然地点头，随后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殿下真贴心，对我真好。”
“那当然了，”喻瑶华以为江望青真的是在夸他，遂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跟你说啊，你不要……”
“所以殿下等烦了是吗？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别人了是吗？”江望青越说靠得越近，最后严丝合缝地把他挤在宫墙和自己中间，低头对着他的耳朵委屈道，“红颜未老恩先断了是吗？殿下，我可是早就把这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了您，您当初当着我母亲的面是怎么答应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掉帝王家的风流本性是吗？”
“我不是，你别瞎说，”喻瑶华最见不得江望青俊美如玉的脸染上委屈的神色，当下慌慌张张道，“我就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没想去逛青楼的，你相信我，我，我最喜欢你了，我不会喜欢别人了。”
江望青哀怨地盯着他看，说：“不许好奇！”
“好好好，我不好奇，”喻瑶华乱七八糟地亲了他两下，“以后别说青楼小倌倌了，男人我都不多看一眼，你别委屈了啊，我就爱你一个。”
“您这样，回头外人该说我善妒了。”江望青侧了一下脸，勉强止住嘴角的笑意之后再回头。
“你不善妒，你最好了，是我自己懒得理会他们的，与你无关。”喻瑶华连忙道。
江望青飞快咬住腮肉防止嘴角上翘，低头道：“殿下亲我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亲一下了，亲一百下都成，江望青想要月亮喻瑶华恐怕都要找个梯子去摘，闻言立刻勾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去够他。
不知什么时候被抱了起来，喻瑶华安心地把自己交给江望青，自己一手搂着他一手捧住他的脸，两人缠缠绵绵的不愿意分开。
半响，江望青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嘴角，暧昧地问道：“殿下，以后每天都这样吻我好不好？”
“每天都要吗？”那他会不会喘不过气啊。
江望青垂眸，再抬起时眼底带了丝显而易见失落，“人家家里的宝贝媳妇都可以跟夫君提要求，就我不行。”
“提提提，”喻瑶华简直要酥在这声夫君里，当下十分具有昏君潜质地对他的宝贝媳妇道，“你提一百个我都答应。”
两人又黏黏糊糊地在墙角待了一阵，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江望青才放下喻瑶华，一边替他整理衣冠一边道：“今日大概会有很多人跟殿下敬酒，殿下……”
“我知道，我少喝点。”喻瑶华抢答。
“殿下喝多了也没事，”江望青笑道，“有我照顾您。”
喻瑶华红了脸，低声道：“我先进去了。”
“殿下。”江望青温柔地喊了一声。
“嗯？”
“您今天真好看。”江望青笑道。
于是小皇子的脸更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他亲了一口，“我穿给你看的。”
酉时，帝后相携着款款而来，保和殿内众人纷纷出列行礼，喻晟笑着道：“今日是除夕宴，众位只管尽兴，无须多礼。”
话是这么说，但谁敢在帝后的眼皮子底下尽兴，于是不约而同地开始互相笑着低调地恭维起了邻座。
当然，也有真的想尽兴的。
“陛下，”江望青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起身，“草民斗胆，敬陛下一杯，愿陛下福寿双全，愿我西南山河无恙。”
喻晟喝了酒后细细打量了他一眼，笑着说：“这是江丞相家的公子吧？果然胆色过人，气度非凡啊。”
胆色过人？气度非凡？京城谁不知江望青是出了名的草包，喻晟这话，是□□裸的打他的脸了，也不知他是哪里得罪了今上。
下面的议论和嘲笑江望青充耳不闻，他又倒了第二杯，“愿皇后娘娘青春永驻，福星高照。”
皇后不是很想给这个勾引她儿子的男人面子，但江家两口子就在下面虎视眈眈，她只能笑着端起杯子，优雅万分道：“本宫也祝愿江公子前程似锦，儿孙满堂。”
江夫人气得脸都红了，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想不明白她儿子为什么上赶着去找皇室的人受屈辱。
杯子里的酒喝完，他又给自己倒满，对着喻若华道：“愿二殿下瑞启德门，华星凝辉。”
喻若华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但为了自己在世人面前温润的形象，他难得没有跟着父皇母后一起嘲讽，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也愿江公子四时平安，五福齐全。”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人，江望青给自己添了酒，微弯的柳叶眼亮晶晶的，闪动的时候像是藏了漫天的星子。他像是在也想不到什么华丽的祝词了一般，声音清朗地笑道“愿三殿下平安康健，万事顺遂。”
喻瑶华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喻晟淡淡睨了他一眼，警告地咳了一声。
他的脚步一顿，随后昂首挺胸地向江望青走过去，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同愿。”
除夕的月亮藏在云层之下，却在少年的身上落满了光辉。
丝竹声起，舞女挥舞着臂弯里挽着的霓裳袅袅娉婷而来。她们轻歌曼舞，婀娜多姿，同时挡住了江望青和喻瑶华两人炙热的视线。
“你刚才在做什么啊？”江夫人低声问道，“知道你想祝福三皇子，但你非要挑现在吗？你没听见人家是怎么说你的？你……”
江夫人说着眼圈就红了，“你自己觉得无所谓，我可心疼了。”
她好好的儿子，就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传言，竟成了京城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对象，这让她怎么能不难过？
“母亲，别难过了，”江望青笑着给江夫人夹了一筷子菜，“我有分寸的。”
“你有什么分寸？”江夫人气咻咻的，“你跟三殿下，简直就是胡来！”
江望青再也不想听母亲的唠叨，干脆直接在桌子上撑起手肘托着下颚，隔着人群意态闲闲地注视着喻瑶华。
小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和他二皇兄和好了，眼下正和喻若华说些什么，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偶然转头，猝不及防的就和江望青四目相对。他愣住，随后江望青似乎还嫌不够，朝他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
一口酒卡在了嗓子里。
江望青忍俊不禁，朝他做了个嘴型，“笨。”
“怎么了？”喻若华问。
“没事。”喻瑶华擦了一下嘴角，没忍住又朝江望青的方向看了一眼再飞快地垂下眼皮。
“哦，在偷看江望青。”喻若华了然道。
“二皇兄，你，你别瞎说。”喻瑶华晃了晃喻若华的袖子，脸红了。
“晚萧，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喻若华笑笑，真挚道，“你们俩要一直好好的啊。”
喻瑶华晃袖子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后扑过去整个搂住他，“二皇兄，你最好啦！我最爱你啦！”
对面偷听的人垂下眼睫，手里的酒杯都快要捏碎了。
小骗子，不是说好了只爱我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