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底下观看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猜测喻晟是会治这个登徒子的罪还是大方地兑现诺言,满足那人一个要求。
一旁的喻瑶华皱着眉看着一言不发回到位置上的喻若华,眼里满是担忧和疑惑。
喻若华目视前方,尽管胸口已经疼的快要裂开一样,但他还是强忍着面不改色,端庄优雅地落座。
江望青看着他,眼中滑过一丝凝重。
二皇子有实力又懂隐忍,想要成功扳倒他,还是要多想几个万全之策。
他又扫到一旁的喻瑶华,低垂着的睫毛突然颠了一下。
小皇子,你可要小心那个善于伪装又城府极深的好哥哥啊。
千万别被弄死了。
“皇兄,”喻瑶华拉着他的手,小声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他好像击中你了,痛不痛啊?”
喻若华冷着脸道:“痛啊,能怎么办?”
喻瑶华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抚在他的胸口上,稀薄的玄法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喻若华的体内,“我,我给你缓缓,回宫后我给你端茶倒水照顾你,你……”
小皇子说着眼睫有些湿润,他的嗓子像是含了刀片一样肿胀又疼痛,“你别生我的气……”
在深宫长大的人又不可能是傻子,何况单纯又不是没脑子,喻瑶华只是稍微把皇兄不理自己和李公公的那一声“三皇子”联系了一下就猜出了他父皇的打算。他本就觉得自己亏欠喻若华很多,当下更是愧疚不已。
喻若华怔怔地盯着喻瑶华摁在自己胸前的手,他弟弟没什么玄法傍身他比谁都清楚,这点微乎其微的玄法对疼痛的缓解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是他弟弟的所有了。
结了冰霜的心脏重新回暖,喻若华的眉眼不自觉放软了,他拿下喻瑶华的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揉了揉喻瑶华的脑袋,“你乖,不要随便浪费自己的玄法,我没生气。”
缓了缓又说:“不痛,我骗你的。”
喻瑶华半信半疑,眉头始终担忧地皱着。
高位之上,喻晟居高临下道:“面见天子,怎么还不脱去面具?”
江望青睁着漂亮的眼睛随口胡说,“草民面丑,唯恐惊扰了圣上。”
“无碍,”喻晟挥手,“你脱了面具吧。”
江望青犹豫一下,抬手去够脑后的丝带,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底下闹哄哄的围观群众突然混乱了起来,女人的尖叫伴随着孩子的啼哭传到半空,侍卫们飞快结阵,嘴里喊着“有刺客,保护陛下。”
江望青眉心猛地跳动,像模像样地转身拦在喻晟身前,嘴上高呼道:“保护陛下。”
他这一喊,底下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民众突然找到组织了一般齐刷刷地向那边奔去。
喻晟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江望青,像是在无声的暴怒,泛黑的脸上写满了“你他娘的喊什么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吗”。
尚未脱掉面具的大黑狐狸江望青满脸正直道:“陛下放心,草民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您。”
喻晟:那我谢谢你?
场面越来越混乱,几乎有上百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百姓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周身玄法全部外放,各自召唤出武器向高台袭去。
那边侍卫们与暴徒酣战,喻若华拉着弟弟的手挡住了几个漏网之鱼的攻击。这边,江望青一步一步离喻晟越来越近,最后直接近身保护,一个个水球像是不需要玄法加持一样向暴徒中间砸去。
下一秒,一个金系高级玄法师提剑从后方悄无声息地刺过来,江望青急忙单手捏决,两三下就把喻晟护在防御阵里,自己冷笑着迎面接招。那人见刺杀失败也不恋战,一场声势浩大的刺杀行动就这样草草收场。
喻晟咬牙,怒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那么放肆,天子脚下还敢翻天了不成!”
喻若华收了玄法,略过站在一旁的江望青,满脸焦急道:“父皇,您没事吧?”
“朕没事,”喻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问道:“晚萧呢?”
“您没事儿臣就放心了,晚萧也没事。”
喻瑶华在后面点点头,默默藏起被划伤的手。
被挤到后面的江望青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直似有若无勾起的嘴角终于放了下来,最后拉成了一条直线。
待一切平息之后,喻晟对着江望青说:“朕言而有信,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狐狸面具后的脸极尽虚伪,“草民没能保护好陛下,实在是无言向陛下讨要赏赐。况且草民险胜三皇子实属侥幸,陛下要赏,不若就以三皇子的名义赏京城各个寺庙一笔丰厚的香火钱吧。”
给你积点福,省的你被唾沫淹死。
不爽了许久的喻晟终于在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他笑着道:“准了,李公公,你来安排。”
眼看着李公公笑容满面地应了,喻瑶华连忙开口,“父皇,明明是二……”
“好了好了,”被刺客那么一搅和,这里的安全系数直接降成了负数。喻晟早就没了什么与民同乐的心思,强忍着兑现诺言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耐心,何况他还要赶着回宫抓刺客,未等喻瑶华说出什么一二三他就筋疲力尽一般打断,“回宫吧,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父皇……”喻瑶华皱眉,上前一步拉住了喻晟的衣角,手腕上的伤口就这样不小心暴露了出来。
“晚萧,”喻若华不动声色地摁住他的手,顺手挡住了喻瑶华的伤口,“不要忤逆父皇的话,我们回宫吧。”
底下的民众不知道皇室成员们在讨论些什么,一直等到他们离开,李公公在高台之上传圣上口谕,众人才真心诚意地跪地磕头,嘴里喊着“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来也怪,方才的暴徒虽有上百个,但真正伤到平民百姓的却没有。喻家皇室本就民心淡薄,喻晟遇刺甚至还有人沾沾自喜,心说最爱看狗咬狗的戏码了。
因此,喻晟虽然过不下去中秋节,民间还是照样热热闹闹的。中央街熙熙攘攘,舞狮的队伍排的老长,各色烟花在天空中不停歇地绽放,细看之下才发现是有人用玄法变的戏法。
澄湖之上,大大小小的画舫已经在湖心漂了许久,成片的花灯汇聚在水面上,一点点的火光逐渐汇成了星河,照耀出西南国的大好河山。
屋外众人喜气洋洋,屋内有人冷汗流淌。
知雨已经压着一袭黑衣的落棋跪在地上许久了。
“公子,”落棋一个大男人,此刻哭得涕泗直流,“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拔剑的时候三皇子真的不在我跟前,我明明刺的是二皇子!”
“二皇子?”江望青笑了一下,“你知道二皇子有多厉害吗?”
落棋吸了吸鼻子,“没看出来有多厉害,他一直躲在三皇子身后。”
微微上扬的嘴角僵了一下,江望青忍不住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二,二皇子一直躲在三皇子身后。”
“你从哪里看出来躲着的那个是二皇子的?”
“三皇子不是一袭白衣,刚跟您打了一架吗?”落棋理直气壮,“我记的可清楚了!”
“我……”江望青一时语塞,他忘了提醒这群没脑子的属下那两个双生皇子互换身份这件事了。
江望青被落棋蠢笑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卸了人家的胳膊,黑着脸道:“回去吧。”
落棋哭唧唧地退下了,留下身后一直挠他痒痒的三花。
所以他家公子有时候是真的幼稚。
就那一个小伤口,金疮药一敷纱布一裹第二天不就好了吗?公子他至于那么小题大做吗?
刚出门,落棋就碰到在门口等了许久的知云,他眨巴着泪眼婆娑的眼睛,问:“知云,那还是我们公子吗?他居然为了区区三皇子让三花挠我痒痒,我最怕挠痒痒了!”
“去掉区区两个字,”知云拍拍落棋的肩膀,“不然你会被再拉进去挠一顿。”
“什么情况?”落棋停掉擦眼泪的动作,问道。
“唉,”知云摇摇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他这副样子,落棋突然福临心至,开口道:“咱姐的江少奶奶之位要被那个三皇子抢走了?”
知云木着脸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三花!”
皇宫,喻瑶华认真地看着下南给自己上药的动作,突然道:“我皇兄怎么样?”
“嗯?”下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喻瑶华在问什么,“二皇子刚才从御书房出来后就回了寝宫,这会儿蜡烛都熄了,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喻瑶华垂眸,“今天真是太难为我皇兄了……”
“殿下,这不怪您,”上北安慰道,“您自己也不知道陛下会突然这样做啊。”
“不行,我要去找父皇说清楚,”喻瑶华抽回手,“民间那些赞美和感谢明明就该属于二皇兄,我不能就这样接受了。”
御书房,喻晟揉了揉眉心,哪怕是心烦意乱也没忍心对这个全心全意宠着长大的小儿子发火,“晚萧,这都是我和你皇兄商量过的,他要是不愿意我怎么也不会强迫他的,何况他在民众之中的声望本来就高,你们是双生子,合该一荣俱荣的。”
“父皇,”喻瑶华端端正正地跪在桌案前方,俯身磕了个头,“这本该是属于皇兄的荣耀,儿臣不愿意冒领,恳请父皇昭告天下,是我学艺不精,顶替了本该属于二皇兄的光环。”
“你!”喻晟愣了一下,显然是不明白小儿子为什么总是要推辞掉这些美誉,“你不要?”
“儿臣哪怕声名狼藉,也不愿意直接顶替皇兄的光环。在儿臣看来,再多的美誉也比不过和皇兄的手足情亲。”
手足亲情?喻晟默默咀嚼这四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皇宫里有这种玩意吗?
他当初为了登基,不也是手刃了十三个兄弟吗?喻氏皇族能干干净净一个同姓王都没有,喻晟绝对是最大的始作俑者。
所以说,喻若华一定程度上比喻瑶华更像喻晟。
但眼前的小儿子实在是太可怜可爱了,他心中对亲情的幻想比谁都炙热,就连狠心如喻晟都舍不得打碎他的美好幻想,“你先起来,明日我再让国库拿出一部分银子以翊彬的名义捐出去,好不好?”
翊彬是喻若华的小字,取良善有礼之意。
喻瑶华又磕了个头,“请父皇以后也不要做这种决定了。”
这几乎可以说是恃宠而骄了,喻晟叹了口气,像是妥协般道:“起来吧。”
“儿臣谢过父皇。”
“晚萧,听说宫外依旧很热闹,你想不想去看看?”喻晟突然道。
喻瑶华眼神亮了一下,随后克制道:“儿臣想去看望二皇兄。”
“翊彬已经睡了,你别去打扰他了,”喻晟绕过宽大的书桌,拍了拍喻瑶华的脑袋,“去吧,不是一直想去宫外看看民间的中秋节?前两天翊彬还跟我说你已经期待很久了,去玩玩吧,就当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