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抉择
昏沉的灯光下，一位佩戴眼镜的灰发研究员凝视着紧闭的防护门，眼神中透露出深深忧虑，嗓音低哑而犹豫：
“它并不像她，真的，完全不同……”
一旁的黑发研究员面容隐没在黯淡的光线中，侧头看着墙角凝结的黑色血迹，显得格外冷漠疏离。他没有作声，只是缓缓站定随后径自迈步离去。
“艾因先生，”见状灰发研究员上前一步，叫住对方道：
“您倾尽心血创造的，并非只是一个按下按钮就会送出草莓苏打的售货机，创造者理应给造物命名。”
此时，名为艾因的男子在听到呼唤后驻足，他转过头来，疲惫的金瞳中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随后漠然道：
“这种事你来就是。”
“不，”闻言灰发研究员摇摇头，缓缓道：
“就算您摆出那副表情无法逃避。您才是它的设计者，请不要把自己的职责推给旁人，它就在那扇门后。”
闻言艾因沉重转动身躯，与身旁的研究员一同向着前方的研究室走去。
伴随着铰链发出的悠长吱呀声，他缓慢地推开那扇满是锈迹的大门，一步步走近那矗立在昏暗灯光下的茫然人形机械。
他凝视片刻，喉咙紧绷，然后沙哑地宣告：
“你是引导我们走出地狱的机器，安吉罗斯……安吉拉。”
“安吉拉……”这个拥有深蓝色长发存在呢喃着自己的名字，鎏金的双瞳眼无意间捕捉到对方面容上疲惫与绝望，随后轻声回应：
“艾因……我记得您，您应该是有着温暖笑容的人。”
当艾因听到这句话一瞬，仿佛被闪电击中般，瞳孔瞬间扩张，喉咙哽咽着，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双手痉挛般抽搐了一下，随后指尖用力扣入掌心，手背的青筋暴突，一阵阵颤抖着。
艾因咬紧牙关的发出，胸膛剧烈起伏，但最终只是无声地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低沉无力的话：
“它只是一台机器……”
艾因离去的脚步踉跄着，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玻璃之上，显得僵硬而扭曲。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安吉拉转身面向另一位研究员，满脸困惑问道：
“刚才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另一位研究员轻叹一声，温和地回应道：
“安吉拉，我希望你能理解，艾因老师……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安吉拉的目光落在对方胸牌上的“本杰明”字样，再度开口询问：“本杰明，我能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
“当然，“本杰明点点头，眼神平和而认真：“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问题，我都愿意解答。”
“为什么我感觉周围的一切运行得如此缓慢，仿佛我的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
“在未来的工作中，我们会遇到许多突发事件，而作为助理的你，必须在所有人之前快速且准确地做出反应。
”为了让你能更好地应对这些情况，我们特意调整了你对时间感知能力，使之比正常人要慢一百倍。还有……我们需要你牢牢记住眼前发生的一切。”
话至此处，本杰明突然中断，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神色歉疚地继续道：
“安吉拉，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您为什么要道歉？”
“我们对那个人持有不可抹去的歉疚，同时也对你承担着同等的罪责，”本杰明叹一口气，随后缓缓道：
“你可能将要面对的，是一种远超常规知性体所能承受的漫长岁月。”
………
在众多监控画面的照射下，安吉拉轻移步履，来到黑发男子背后，她试微微启唇，声音中透露出困惑与渴望：
“为何您始终不肯面对我，为何，总是选择背对我……”
前方的艾因闻声，侧头看向右侧的监控屏幕，一边冷静地下达指令，一边冷冷地回应道：
“机器就应该如同机器那样运作，不得随意提出问题。”
“可是，既然这样，为何又要让我滋生这样的疑惑？为何违背法案赋予我知性，使我的外形模仿那位您深深怀念的人？”
面对这个问题，艾因的身体突然停滞，他的手部动作戛然而止，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身体轻微颤抖，牙齿紧咬，从嘴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不是她……”
这几个字如同沉重的石头砸在寂静的房间里，艾因竭力抑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每一个字眼都蕴含着无法言表的痛苦与挣扎。
最终，艾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出另一句：
“你只是一台机器。”
…………
“作为一个机械造物，我是否天生便是个错误的存在？”安吉拉看着前方的本杰明缓缓问道，声音中透出淡淡的迷茫与哀愁。
闻言本杰明略显迟疑地侧过头去，嘴角勉力牵起一抹宽慰的笑容，
“在其他人心中，你的身份或许是个困扰，但我个人并不完全认同这点。你到底是什么，不应仅仅受限于‘人类’或‘机械’这样简单的定义。”
闻言安吉拉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期待与不安，接着试探性地询问：
“那么，如果我竭尽所能去拥有一颗如同人类一般善良的心，他会认同我的存在吗？”
“会的，总有一天……”
………
在刹那间，安吉拉的人工智能中枢系统仿佛回溯时光隧道，昔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向她的情感模拟模块。
原本放缓的时间流速此时已然复原，这副机械身躯终于追上思维的速度。自己至少能在视野上与人类相近，但这也代表着……
安吉拉不自觉地转动头部，目光投向身边与之前不同的容颜，凝视着那双黝黑而深邃的瞳孔。
自己和这个地方已经被遗弃了吗？
想到这，安吉拉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低垂的眼帘扫过了脚下的尘埃。
然而，她视线的边缘却捕捉到衣袋中一张微微翘起的纸角。令那颤抖的情绪涟漪渐渐平息。
记忆中那位行事独特的新任主管的话语，此刻伴随着那份清单的提醒，清晰地在安吉拉的逻辑处理器中再现。
“安吉拉，以后我带你去看看真的怎么样？”
”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念个清单什么的，把想做的事情列在上面。
“到那时，你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那想让你活下去，在生命之中最为独特，无比，珍贵的事物。“
再等等吧，再试一次。想到这安吉拉暗自下定决心，随后紧握手中的闪金冲锋。
然而就在这时，安吉拉却意外发现有点不对劲。
等等，是因为我没有人类身体，所以才无法感知使用ego吗，还有这手柄部分怎么感觉…弯掉了？
正当安吉拉陷入疑惑时，探索者红瞳闪烁几番，其身周逸散的电弧随之散去，而与之一同散去的，还有闪金冲锋的璀璨金色。
须臾之后，那柄璀璨的长钉已然化作一截焦黑弯曲的钢管。
与此同时，探索者那独特的机械合成音也随之响起：
“抱歉，忘了告诉你们的了，我想实验下刚回忆起的光学投影，至于那把ego，我之前传送的时候，就顺手丢进空间乱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