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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崔家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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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午后,羽都西城菜市口,几个衙役正在清洗街道。刺目的鲜红混杂着污水,在泼洒间,慢慢蔓延开来。刚刚结束的一场处决,是赤凰建朝以来规模最大的。上百颗人头纷纷落地,围观的百姓也从惊恐到后来的淡漠,看刽子手手起刀落时也宛如看屠夫宰羊一般。

    承恩侯王家参与杀害女帝的暴行,被凤君叛斩灭三族。三族之外九族之内三代不得在朝为官,不得参军入伍,终身为平民布衣,永无出头之日。

    崔国公崔伯祥杀害家母,助纣为虐,情节恶劣,被判五马分尸。崔国公府同样被叛灭三族,然而在菜市口被处决的只有老国公崔子玄这一脉。

    崔三爷崔庆云人精一般的人,在看到卢季庆下狱后害怕卢家倒了危及自己,就称病闭门不出。之后,乔装打扮带着家人逃离了羽都。后来又听说卢季庆逃出来了,又屁颠屁颠往东三州去了。谁也没想到他这见风使舵的小人之心却救了他们全家。当崔庆云听说崔家烧了皇陵又谋害女帝被叛斩首时,吓的出了一身冷汗。他庆幸自己跑的及时,不然现在他的项上人头就不是在他脖子上顶着了,而是在西城菜市口了。

    而在变州任知府的崔四爷崔承义就没那么好运了。凤君已经下令将崔承义全家押解回羽都。然而路途中却发生了意外,在进入钧州没多久就遭到山贼拦路抢劫。崔承义全家被山贼土匪带走,据说是到了深山里的山寨子里,不知所踪了。

    凤憩宫书房,融卿恽将手中的密报折子重重砸在地上,他语气极其克制,但是怒意已经不予言表了:“老殷,我们也这么多年的情分了。你不解释一下吗?”

    师殷低头看了看掉在脚边的折子,没有弯腰去捡的意思。他郑重其事的下跪请罪:“臣惶恐。不知凤君所为何事?”

    融卿恽看到师殷如此作派,更加生气。之前在他面前,师殷可从来没有行过跪礼。

    “你把本君当猴耍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崔承义是你派人放走的吗?”极少失态的融卿恽,这次却冲着师殷大声怒吼。

    一旁的虞良翁严也有点吓到了,他们是从来没见过凤君发过火的。就连面对金吾卫三千将士都面不改色,却在左仆射师大人面前失态了。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下了。

    师殷跪着抬头说道:“崔承义调任变州十年,连崔子玄去世都没回过羽都,与崔家谋逆之事并无瓜葛。您已经灭了王家三族了,还请殿下仁慈,放过崔承义一家。”听着师殷的话,也是变相承认了崔四爷是他放走的。

    “无可理喻!”融卿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盯着师殷说道:“崔王谋逆理应当诛!这是将百年世家基业连根拔起的最好机会,难道你不明白吗?世家紊乱朝纲是赤凰二十年来的顽疾,我这么做也是为四皇女登基前肃清朝堂。而你私自放走崔承义,怎知他不会卷土重来?把我的命令当废话,你师殷还有把我这个凤君放在眼里吗!”

    相对于融卿恽的愤怒,师殷却平和许多。他坚定的说:“臣为官二十载,怎么会不知道世家势力之大。但是殿下,如今陛下刚走,四皇女也还未登基。况且卢国公遁逃还带走不少朝廷命官。朝廷上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大开杀戒不是明智之举啊。”

    融卿恽有些冷静下来了,他又缓缓坐了回去:“我自然知道。但是世家是我朝第一大隐患,今日杀了一个王钜,假以时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王钜出来。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你顾及眼下朝堂安稳而谏言,这是你内阁大臣的本分,但是你不应该瞒着我,在背后动手。”他冷冷的看着师殷,眼中有失望,也有些失落。

    “言尽于此,我不希望还有下次。你退下吧。”

    “臣,告退。”师殷暗叹一声退出了书房。

    融卿恽自女帝驾崩后,一心扑在了朝政上。师殷怎么会不明白,融卿恽是想为四皇女登基打好基础。他严惩世家,大开杀戒,也是为了不让四皇女手上沾上血腥。他想自己担下心狠毒辣,嗜杀凤君的骂名,让四皇女干干净净的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融卿恽过多的保护到底是护着四皇女,还是害了她呢。

    羽都城很大,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有不少。当天空渐渐暗下来,羽都城也亮了起来。东城有名的寻花问柳之地——第八胡同,更是热闹非凡。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明亮的灯火在五颜六色的绸缎布匹的映照下呈现独有的霓虹,令人靡醉。精致的楼阁间有佳人搂着妙龄少年调笑嫣然,楼下的男掌柜女掌柜都各显神通招揽着客人。

    燕春楼,楼顶的阁楼雅室里,居峻正倚窗饮酒,眼睛一直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人流。

    雅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姿娉婷的女子站在门口。她身穿柿橘色襦裙,香肩微露,紫粉色轻纱披帛随意搭在身上,走动间婀娜多姿,飘逸非凡。手握八宝玲珑翡翠云锦团扇半遮着面,微微俯身间,可窥雪峰山谷一隅风光。

    “居先生,秋娘给您见礼了。”

    居峻点点头,放下了酒杯,难得露出笑颜:“秋娘不必多礼。快请进。”

    来人便是燕春楼的老板娘——秋月白。燕春楼卖艺卖身,也卖消息。这秋娘来羽都的日子并不长,没人知道她从哪来,但是她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便做成了羽都最大的青楼妓馆,也做成了羽都地下最大的情报生意。现在羽都秋娘的名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晓了。

    而这后面最大的依仗便是赤凰侍中居峻的一人堂。居峻的一人堂,表面上是学堂,实际上的确也是学堂。从一人堂出去的科举前三甲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年年都有人挤破了头想进来。不过这背后也是一个情报中心,居峻的所有消息来源除了一人堂,便是燕春楼。

    环佩叮当,秋月白在居峻对面入座。

    “秋娘今日找我有何事?”居峻口若覆船,看起来十分严厉。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天生的。

    秋月白掩面饮茶,嗔怪道:“秋娘就不能找居先生喝喝茶嘛?”

    居峻自然知道她是在打趣:“秋娘说笑了,居某可没这艳福。”

    “居先生可别这么说。堂堂赤凰侍中倒是秋娘高攀了。”

    居峻不再接这个女人的话了,秋娘的厉害他也是领教过多回了。

    知道居峻是个没趣的,秋月白也说起正事:“探子发回的密报。”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小竹筒递过去。

    居峻打开里面的信,看过之后,神情不定,好似陷入了沉思,半晌都没说话。

    “崔承义居然没死。”居峻打破了平静。

    “是啊,被人救了,我的人在钧州南部看到了他。”见居峻又不说话了,她又忍不住问“依居先生看,这是谁做的?”

    居峻高深的说道:“敢忤逆凤君的,除了那位宠冠六宫的梅君,赤凰已经没几个人有这个胆了。不过梅君已经死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上面几位大神仙的手笔。不过秋月白也很想问问居峻有没有这个胆,但是她没有问,因为她也没这个胆。

    居峻:“有件事想请你们去做。”

    “居先生但说无妨。”

    “让崔承义去东三州。”居峻给秋月白倒了杯新茶。

    秋月白接过茶杯:“先生的意思是要策反崔承义?”

    居峻:“能策反自然是好。”

    秋月白:“要是他不肯呢。”

    “策反也好,逼反也好。就算打晕了,把人绑了,也要送到东三州。”居峻的覆船口慢慢翻了过来“送到了那里,想不反也难啊。”

    秋月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居先生果然好计谋。此事我会让人去办的。我这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先生。”

    居峻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参将臧正藻被鸦将盯上了。本来今晚要送出城的兵士也通通消失了。”

    居峻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他吃痛放下了:“我知道了。常霞那边怎么说?”

    秋月白摇了摇头:“她也束手无策,她说可能上边已经察觉昆仑奴的事了。不过她托我问您,是不是要停止行动。”

    “让人都撤了吧。”

    “是。

    秋月白很快下了楼,穿过一片莺莺燕燕,到了后面一个庭院。院子里是一个鸽房,走进一个书房,她想了想,在书案上写下一张纸条:

    绑崔四爷去东边。

    很快一只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的大肥鸽扑楞着翅膀飞出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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