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忘恩负义
手指长的银针由浅入深，扎进嫣城洁白如玉的后背，趴在软榻上的她看似平静的闭上眼，纹丝不动的等着接下来的考验，殊不知，这一针，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切肤般的疼痛。
“姑娘，如果感到疼的话就喊出声，下官需要知道这种程度的疼痛人体能否承受。”
她轻微的点了下头，身体已在微微颤抖。
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一直到她自己也数不清。
她只感到剧烈的痛楚从穴位不断的扩散至全身，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汗水像直接喷洒在身上似的，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哼过一声。
太医也是满头大汗，不能因为她是姑娘就手下留情，因为以后这一套针法得用在皇上身上，可是嫣城既不呻吟也不喊叫，她只得从她颤抖的程度来判断疼痛。
时间像行走在茫茫沙漠中的蚂蚁，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煎熬，说真的她情愿昏死过去，也好过清醒的体会这深入骨髓的痛楚。
“太医，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一声不哼，是不是没扎到穴位上？”良久，太后挪了下嘴唇，幽幽的问出这句话。
太医擦了下额上的汗水，道：“银针虽小，但切肤之痛堪比凌迟啊，这是真正的坎肉不见血，姑娘的忍受力实在让下官震惊。”
“是嘛？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是是。”
太医低下头，极为小心的拔出玉堂穴上的银针，拔出来的银针上还沾着丝丝血迹，这一针是扎进脊椎里的，时间久了，恐怕会影响病人行走的能力。
拔出的那一刻，嫣城咬紧了牙关，早已大汗淋漓的她双手死死的抓着软榻，仔细看不难看出，软榻的边角已被她抠出了洞。
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但是万没想到，下一刻，犹如千刀万剐似的疼痛由身体的中央流遍全身，像闪电划破长空，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忍不住呻吟，紧接着，晕眩感布满她全部的思绪。
她已经不再等待太医的银针，她只是在晕眩的记忆里，寻找着一丝曾经的幸福，支撑她不要退缩的微弱幸福。
开满三色堇的山坡上，载着年幼的她和父亲的马车从花丛中驶过，第一次进宫的喜悦是她美丽记忆的最初。父亲告诉她这里就是皇宫，是万千百姓无法企及的地方，是皇帝的家，如今她们去皇帝的家里作客，她要永远记着这荣幸之至一天。
银针又一次落在云门穴上，已经好几次了，针扎在这里她都感觉像有人在那里刺了一刀！
这算是因果报应嘛？
虽然她死也不愿承认房里的那道符是她的，但是她曾亲手将刀刺进刘禁的身体。此时此刻，算是对她行刺皇上的惩罚嘛？那刀刺进刘禁身体的时候，也是这样痛吗？她紧闭的双眼无力的靠向软榻，她躺着的地方已完全被汗水浸湿。
渐渐的，意识悄然离开了她的身体
“小茯子，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见皇上，嫣城姑娘已经连着三天试针了，太后已经把她折磨的不成人形，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小茯子带着哭腔一意孤行的往刘禁的寝宫直冲，旁边的崔公公怎么拦也拦不住。
“你又犯什么毛病啊，这个时候去找皇上，皇上知道了又能怎样，跟太后翻脸吗？你这样不是让皇上更为难？”
“可如果嫣城姑娘有个万一皇上会难过死的，这世上可以救她的就只有皇上了，崔公公你别拦我，我必须告诉皇上！”
“回来！”崔公公踹起一脚，正好踢在小茯子的小腿胫侧，他冷不防摔了个五体投地，崔公公一把将他按在原地。
“你疯了吧！你这样会把大家都害死！嫣城姑娘若是有个闪失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皇上龙体安康。”
“我可不能见死不救，皇上教的，就算折寿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不是见死不救，这是察言观色，以大局为重你明白吗？”
“万一嫣城姑娘死了怎么办”
“人总有一死，早晚的事。”
“但她死的也太冤了，我一直守在嫣城姑娘身边，从来就没看到她对皇上下蛊，我敢用性命担保她是清白的！”
“你的命值多少钱啊？在这个皇宫里，只要是主子说的，不管她有没有做，她就是做了，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崔公公俯视着瘫软在地上，眼泪滴答滴答往下直流的小茯子，再一次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咱们是奴才，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皇上倘若可以救嫣城，那么早晚他都会知道，上天都安排好的，不需要你去打破。”
“我我只是好心疼”
“别说这么婆妈的话，把眼泪擦干了，现在就给我乖乖回去宫里等着，什么地方也别去，快！”
“真希望我也可以像你一样铁石心肠。”
“这不是铁石心肠，这是知命。”
夜幕下的上官府就像一座沉寂了很久的坟墓，在惨淡的月光下静静矗立。就在这座古老的邸宅前，一身锦绣华服装扮的尉迟云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因为一连三天没有在府里见着上官瑞清，她有些不耐烦的冲到了他们家，谁知大门紧锁，屋内也是一副死寂沉沉的样子。
她一直从傍晚等到夜深，随行的家丁已经累趴在轿子上，唯有她还焦急的在原地徘徊。
直到幽静的巷子深处，徐徐走来一个修长的身影，她从影子就能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在等的人。
像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爱人，尉迟云快步跑过去，一把拽住瑞清的胳膊，娇滴滴的说着：“你都去哪了，不知道我每天念着你吗？”
他没有被她到，反而觉得有点厌烦，因为嫣城被用刑逼供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却又苦于无计可施，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又突然冒出来这个女人，要不是她是尉迟大人的闺女，他都想拔刀了。
“快说啊，你去哪儿了？你上次明明答应过要陪我的，怎么一下子又失踪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可信的理由，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娇蛮的尉迟云，瑞清只淡然回了一句：“宫里有事。”
“宫里能有什么事？对了，听说皇上病了好几天，你该不会是去照顾皇上了吧？你不是我爹的贴身侍卫吗，怎么又回宫里了呢？是爹派你去的吗？”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那你就在这待着好了。”瑞清撇下她，独自朝府里走去，尉迟云想也不可能乖乖在原地待着，她一个转身跑到瑞清跟前，脸上的娇蛮已经转为怒意，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这个冷漠寡言却又十分迷人的男子，不满的说：“我，堂堂尚书之女，放下身段在这等你大半天，你非但不感激涕霖，还满脸的嫌弃，我真的有那么讨人厌吗？”
“让开。”
“你”霎时，尉迟云眼中阴云密布，不一会眼里就下起倾盆大雨，“你这个骗子，寺庙的事你全忘了吗？要不是你答应会一直陪我我才不会把求签的机会让给那个蛮不讲理的丫头，可是一转身你就全忘了，全天下还有人比你更忘恩负义吗？”
他才不管什么忘恩负义，负了天下又如何，只要能守住心里的姑娘，死都愿意。
“我知道你了不起，出身名门，又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担负朝廷重任，但是你这样欺骗一个女子的心，你还是人吗？”
他早就不是了，在罪恶的双手沾染上第一道血迹的时候，他孤单的灵魂就已经出卖给了死神，谁也没办法让他回头，就像谁也没办法让星河转移。
“我要你亲口说，你喜欢我吗？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尉迟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出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瑞清扫了一下她被泪水浸湿的面孔，已经不止一个姑娘在她面前流泪，但却没有一个会让他心生动容。
“明知道答案你还问？”他的回答残酷依然。
“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拒绝我的爱，你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为我赴汤蹈火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你就不必缠着我了。”
“可我偏偏对你这个王八蛋情有独钟！只要我跟爹说，他肯定会让你娶我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希望你可以主动爱上我。”
“不可能。”
“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就算有，我也不会放手的。”
“你可以让你爹下令，甚至让皇上赐婚，但结局只会让你更难堪。”
“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不是上次在庙里遇到的丫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你从来不会替人求情的。”
“那就当是她好了。”
“我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输也要输的心服口服！”
“你没输，因为我根本没拿你跟任何人比。”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别问那么多了，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讨厌你，对我来说你就跟这棵树一样毫无意义。”
这句话着实伤着了尉迟云的心，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傻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站着，就连瑞清走了很久她也没回过神，要不是随行的下人叫醒她，她可能还要站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