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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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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二日小朝会上,果然有人提出了关于长公主随扈是否应继续扣押在宫中的问题—此人启奏道:无论他们是否知晓宫闱内部的密辛,也应有理有据尽快处理,无辜扣押皇室宗亲的随扈,于礼不合—只不过此人并非沈璃和李越最初密谋时议定的李越亲信。

    李越将沈璃的计策改了一些细节,他让亲兵中身手优越之人趁夜悄然将此消息送入一些人府内,其中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于朝会上向太后发难,韩太后本就在昨天傍晚知道人被抢走后着人秘密搜寻一夜无果,今早未能好好休息的太后又被人当庭质问,气得直接把公主的手谕甩了出来,向大家证明人已经放走了。

    众人认认真真传阅了一下手谕后,李越淡淡的说道,咦,原来公主金印这么有用,那本王的是不是比明月的更有用一些?

    礼部侍郎秦黎此时站出来启奏道:王爷有所不知,宝瓶金印只是王室身份的象征,册封后,便可得到封邑和俸禄,虽无实权,但已然是皇上和太后的优待了;

    而王爷身负的兵马大元帅金印可比您的王爷金印权力大的多呢。

    “哎?那为何太后允许明月随意带人走啊?既然无甚权力,便该当场驳回!”李越掷地有声的说着,把没睡好略有点打盹的太后在垂帘后惊得一抖。

    “哀家昨日陪谁来着,安王妃回去没和你说么?”太后沉着气回道。

    “是臣弟的不是了,金蝉说她入宫请安,没想到叨扰了皇嫂一天,我今日回府一定教训她;为给皇嫂赔罪,臣弟一定派人守在公主府周围,明月这丫头可有点忒没规矩了,见到这几个随扈一定严加管教!”李越很诚恳很认真很不留余地的说道。

    差不多一旬之后,几位被救出来的平宁公主的随扈跟着安王李越的马车悄悄地进入了公主府,而原本因不甘心一直在附近搜索的太后派来的人也悄悄地被李越的人解决掉了。

    “哇,姐姐和王爷都好厉害呢!”李越拗不过不停在问的金蝉公主,又觉得似乎将教导金蝉的事情也交给沈璃更保险,便也带上了她,毕竟他付了酬劳的。

    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曲折经过后,李明月便和自己的嬷嬷乳母及侍女们在凉亭处抱头哭起来,沈璃见状只好拉着李越和金蝉公主逛起了公主府第。

    府内的陈设景致比上次来时有序精致了许多,想来平宁公主知道自己名为随扈但胜似亲人的几位嬷嬷侍女安全无虞后,终于开始有心思打理起了自己的府第。

    “沈璃,你离开王府有四载了么?”沈璃正暗自观景,未曾想李越有此一问。

    “回禀王爷,奴家是崇明初年三月入的王府,崇明初年十月被你借故丢到皇庄去的,而我离开,是隔年四月,而如今是六月了……”沈璃笑眯眯的回道。

    “哼,你少与本王阴阳怪气!”李越没好气的冲她道。

    “奴家哪有,奴家不过是想把时间与您分说清楚,看王爷要从哪里开始算嘛……”沈璃笑得不怀好意。

    “你那谦称,改了!”李越言简意赅。

    “怎么了嘛,奴家自称奴家有什么问题呀?”沈璃今日穿得还是素纱外罩,但内里换成了月白绸衫,拿了把团扇,一直在扇风,六月天渐渐热起来了。

    “你每次这么自称,都是在阴阳怪气,你当本王听不出来?!”李越也有点热,劈手夺过团扇自己扇了两下又觉得根本没用,扔回给了沈璃。

    “好好好,我错了,是我,不是奴家行了吧?”沈璃不欲与他继续玩笑,但见跟着的金蝉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热,还穿着长衣长裤外有罩袍,“公主不觉得热吗?”

    “她们西戎人似乎是害怕日光太盛,是以夏日都不露皮肤,热不热我也不清楚……”李越接话道。

    “姐姐很热吗?我感觉还是可以的呀,来大齐之前,我都不知道还能将冬日寒冰贮存到夏日再取出来使用,好厉害哦!”金蝉公主很兴奋的说道。

    “那都是王公……” 她边说边指了一下李越,“……贵戚才能享受的待遇。” 说着又指了一下金蝉公主。

    “哼,沈娘子又在暗讽本王不体恤百姓疾苦了?”李越无话可驳,又知她只是说笑,是以也随口问道。

    “王爷怎么这样,难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王爷,忠言逆耳利于行,您可不要刚愎自用啊!”沈璃说完自己笑得乱颤起来。

    “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本王记得你在王府时可是谨小慎微的。”李越假做生气状,怎奈沈璃完全不放在心上。

    “我本来就是如此啊,当时在王府时,与王爷是初识,更何况以王爷的身份地位,可是执掌着我的生杀大权哪,我当然要谨小慎微啊!”现如今沈璃已然知晓李越为人,自然是不再怕的了。

    “呵,依你所言,本王现如今也执掌着你的生杀大权,你安能有恃无恐?”李越居高临下眯着眼睛看着沈璃。

    “因为王爷托某之事还未竞啊,现在是王爷有求于我,何况,你还继续有所求不是吗?至少今日今时,我对王爷来讲还是有用之人,王爷可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嘛!”沈璃边说,边将三人散步的路线引回了公主府中的蓼花凉亭,她料想那几人应该闲话叙完可入正题了。

    平宁公主李明月此刻正在照着一面铜镜由着侍女们为其挽发换妆,衣衫也与他们刚来之时所见不同。

    “明月谢过皇叔皇婶的相助,请受我一拜!”她站起来做了个女子蹲地的福礼,沈璃很不惯有人对她礼来礼去的,下意识上前就要扶起平宁公主,被李越伸手握住她手臂拦住了。

    沈璃侧头去瞥他,但见他无声的说了四个字:“她应该的。”

    然后说道,“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在宫中受苦,但也得自己学着护好自己的人,不能总指望有人从旁襄助或是恶人突发良善之心;

    “今次要不是你婶娘聪慧机敏急中生智,你的这些随扈必不可能有任何生机可言;

    “更有甚者,她应会派自己的人来服侍你,名为服侍实为监视,你应仔细琢磨其中利害关系;

    “当然,王叔知你于宫闱所受冷遇必无人教导于你,今次为你寻得一位良师,你当好生用功不可懈怠,以补足你这些年落下的功课。”

    沈璃刚才便一直被李越握着手臂,到他拉着她坐下向平宁公主训话还没有松开,也并未有松开之意,她想开口,但又觉得不该打断,此时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

    “平宁公主……”她刚叫了个称呼就又被李越抢断了话头。

    “便是这位沈娘子,她是柳州鸿儒沈博士的爱女,她的祖父曾是你皇祖父做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家学渊源,从小饱读诗书,无论从哪方面教授于你,都没有任何问题。”李越一口气说完,并未给沈璃插话的机会。

    “明月承蒙皇婶不弃,愿意教导我。”她又行了个蹲地的福礼。

    “不是……我……李越,你干嘛阻我说话?我又没说不帮你教导平宁公主和金蝉公主!”她有点恼火道。

    “你想说什么?”李越斜睨着她道。

    “我……这位金蝉公主才是你的王妃她的亲皇婶,你做什么不帮我澄清?!你刚才如此说,难道金蝉公主就不尴尬吗?”沈璃真的有点生气了,她站了起来,奋力的甩掉了李越握着的那只手臂,转身就出了蓼花亭向府外走去,她还是第一次冲李越发火,并且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生气。

    “沈璃!”李越在她身后扬声喊她,她忍着怒气站定回过头去瞪着他。

    “夫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李越故作亲密的接了一句,他本来觉得沈璃怒气冲冲的样子有点可爱,才接了这一句,说完后才觉似乎失言了。

    而沈璃这下才算知道了,她自己和人家玩闹狎昵之时,可以进退自如拿捏玩笑与严肃的界限,而现在是她被李越调笑捉弄,再不能进退自如是以才会想要打断他的话去解释;

    而李越是男子,男子即便偶然被调笑几句多被世人以“风流”带过,他们的名节和操行多在朝堂之上,在天下与所谓大是大非之间;

    而女子呢,被逼着宜室宜家,守在闺阁或者后宅内院之间,但凡与外男有一点交往便要被说“闲话”,她们的名节和操行多在街谈巷议或者家长里短,在别人口中,甚至于得罪了家里的舅姑妯娌,都能在闲言碎语间轻易的被毁掉,思及此,她终于明了了自己莫名生气的理由。

    她收回瞪人的目光,站在原地静默了几息后,微微叹了口长气,以他们二人言,认真算来是她面对着李越先不自重的,现在这样多少算迁怒吧。

    沈璃又忍不住想起她在柳州时,从不爱在自己的闺阁里呆着,才几岁大就爱往她爹授业的学堂里跑,跟在来开蒙的各家勋贵子弟们后面,下学玩闹上课则很认真的听讲;

    一开始总被奶娘和嬷嬷们抱走,后来她自己求娘亲又求爹爹,才得来了个用屏风隔开的一间小室,最开始只有她自己一个女学子,后来,好些勋贵家的女孩子们也陆续来了,开了柳州女子向学的先河。她本没觉得这是多么值得夸耀之事,同为大齐子民为何要以男女来区分什么事可为,什么事又不可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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