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林渊看着那条语音通话的记录，又看着聊天框上的樱桃emoji。
那个晚上是他把她带回宿舍，却借着买安全套的机会临阵脱逃了。
他并不想只跟她有这样一个夜晚，不想这样匆忙开始匆忙走掉，不想她接受异地的煎熬，他知道当他见到她，这些理智的想法就会被感情和欲望压过一头，所以就擅作主张地没有回去。
他相信，如果有机会他们会再见。
就像现在，命运又一次把江一桃送到了林渊的身边。
那天林渊见到江一桃的时候，有点没认出来。她带着口罩，短发早已长长，也不再染酒红色，绾成一个发髻靠在耳边。
装饰性的金丝边眼镜抵消了大部分的妩媚，为她增加三分知性和成熟。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和眉梢还是有甜美的韵味。
那是他两年来朝思暮想的甜美。
他看了好一会儿聊天窗口上的樱桃，还是没能在聊天窗口里说些什么，然后返回消息列表，找到总助luna的微信，跟她交代房子的安排事项。
江一桃把餐盒提上桌子，拆开塑料袋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盒樱桃。
先去洗手间洗干净双手，再顺便洗一洗樱桃，然后才开始用餐。
笔记本电脑的页面上同时显示着地图和房源信息，桌面上摊开的ipad上记录了几条租房需求，筛选结果后面画上了一个醒目的“0”。
但江一桃现在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有没有符合她需求的房子，而是国内的房东很难说话。
在湾区，她有好几个同学直接收租的，完全可以接受让她先住着，等有钱了再交房租。
国内的房东要求入住就交房租不说，还得交押金。
她最近联系过的房东不下十个，没有一个能接受她延迟交租的请求。
离隔离期结束还剩三天，如果再找不到房子……她只能用吃饭的钱先垫一垫酒店日租了。
哎，能吃一顿饱饭是一顿吧。
她拆开一次性筷子，开始扒饭。
吃完饭菜，她的目光挪到樱桃上。
但这些樱桃显然承载了不属于它们的凝视。
在江一桃眼里，她看到的是六杯咖啡，六杯奶味和糖度各异却精准匹配的咖啡。
为什么在意识到樱桃数量把控恰好的时候，会想到林渊？
他们曾经作为一个团队参加过一场战线不短的比赛，林渊作为队长负责了一部分后勤工作，就是每天为大家准备早餐咖啡。第一次大家说过彼此口味之后，后来每次他为大家准备的咖啡都是调制合口的味道。她觉得这些樱桃也一样，她只是作为凝眸游戏的核心成员之一被ceo林渊偏爱着。
只是这样，就够了。
吃完盒子里的樱桃，麦姐的微信消息发来。
说为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子，离公司不远，最主要的是房子的主人不缺钱，可以接受延迟交租。
说完这些，麦姐还不忘叮嘱江一桃，打游戏氪金还是要节制点，这次大家帮你兜着，下次别把家里给的氪光了。
虽然她连氪金的钱都没有，她找这个借口完全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她这番窘境的真实原因，背后牵扯比较复杂。
不过能找到房子当然开心了，江一桃开心地回复麦姐，对她道谢。
这话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从手机的通话记录里翻出一条拒接很多次的记录，来自sim卡2，拨了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起。
“姐？姐是你吗？”
“江陵桓，是我。”
然后双方都沉默了。
江陵桓本来就是腼腆的性格，不太会说话。
而江一桃她只是在考虑要怎么开口。
“协议……你们收到了吧。”
“姐……协议被我截下了，我没拿给爸妈看。”
江陵桓的回答几乎在江一桃意料之中
“江陵桓，你上过两年大学了，多少也懂事一些了。江伟澜和余……江氏夫妇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有数，该怎么做，你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两年前他们没有签字，两年后他们也不会签字。”
“你更希望这件事情通过法院解决吗？”
对面又沉默了，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他缓缓开口，“姐，我知道了。”
江一桃也没有再寒暄，就挂断了电话。
三天后，隔离期结束，房东的助理luna过来接江一桃去小区。
在微信上，luna的话很少，甚至没有“嗯”“好的”这种回复，每次都能用简单的话一次性把事情讲清。
江一桃从酒店出来，远远地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卡宴停在门口。
然后她才注意到，一个戴白口罩穿黑色风衣的女人靠在车门上，看着她走过来。
似乎，在江一桃看到她之前，她就已经看着江一桃了。
在江一桃走向她的过程中，她目不转睛。
但她既没有上去迎人，也没有寒暄。
她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个助理。
她等着江一桃走到她旁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
看着江一桃上车以后，把她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然后绕回驾驶座上车。
江一桃一上车就注意到车里的烟灰缸，有几根掐灭的香烟，车窗为了散味敞开着，看得出来她刚刚抽过。
luna上车以后，带上来一股烟草味道的风。
这是一种很好闻的烟草，不刺鼻，江一桃没闻过。
看来烟蒂真的是她留的。
“安全带。”
这是luna跟江一桃说的第一句话，清清冷冷，比微信上更甚。
江一桃这才把目光从烟灰缸上移出来，去够右上角的安全带。
她很少坐车，动作有些笨拙。
不过，安全带很快被带进插槽里，一只冰冷的手贴在江一桃指尖——是luna替她系的。
江一桃抬眸对上那双冷漠的蓝眼睛，眼角的一点细纹宣告了她的年纪应该比江一桃稍大一些。
luna不是国人，让江一桃有些意外。
她们只对视了一秒，luna就挪开了目光。
江一桃还在看她，话少是因为中文不好吗？
但她没有去猜测这些，而是选了更值得聊的话题，“你抽什么牌子的烟，很好闻。”
车子已经发动，luna腾出一只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一根手指翻开盒盖，衔出一根递给江一桃。
“试试。”
江一桃接过香烟，停顿了一下，她看着盒里仅剩的几根。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不过还是少抽点好哦。”
说完，又从里面抽出两根，轻盈地把它们收进上衣口袋里。
luna合上烟盒，下意识撇了一眼车顶悬着的樱桃挂件，淡淡说了一句“你和他很像。”
这个小动作被江一桃看在眼里，她伸手碰了一下樱桃挂件，“和谁像？你也喜欢樱桃啊？”
“这是林……我老板的车。”luna回答，“他也会从我盒子里拿烟，让我少抽点。”
“你很喜欢你老板吧，一提到他，你话就多了。”
江一桃笑了一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香烟，“你这算是爱屋及乌？”
luna从后视镜悄悄看江一桃。
她想到那个推着大箱子从酒店里走过来的瘦高身影，想到她替她系安全带的时候传来的柑橘的香气。她是第一个见到她却没好奇她国籍的中国女孩。
跟着林渊，她不可能没想过让他动心的女孩是什么样的，就在看到这个女孩朴素的冲锋衣外套和破旧的行李箱的时候，她还在疑惑，但是当看到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的时候，她明白了。
原来老板不是有什么怪癖，这个女孩就是有种高级美。你越跟她呆在一起，就越舒服。
“不只是。”不只是爱屋及乌。
办完社区隔离的一些手续，luna去停车，江一桃在楼下等她。
江一桃开始关注小区的环境，小区门口的位置基本都是2-3层的小别墅，向里面一些才是10层往上的公寓型高楼。
从小别墅到公寓的过渡区中间开了一家很有情调的小咖啡馆。
江一桃走到门口发现，门上挂着的“营业时间晚7点后”，现在才下午4点。她停住推门的手。
店里是有人的。
一个头发银灰的奶奶坐在那里织毛线娃娃，桌上有一个已经织好的样式。
旁边的壁挂式cd机里面放的是查理的歌《wedon’ttalkanymore》。
老人织毛线的手随着歌的旋律摆动。
江一桃觉得挺有意思的，看了一会儿。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wedon’ttalkanymore》的旋律就深深植根在江一桃脑海里了。
江一桃回到公寓楼，luna替她把东西都搬进电梯里，两人一起乘着电梯上楼了。
luna按下12层的按钮。才一会儿，电梯里就响起《wedon’ttalkanymore》的女声吟唱。
“don\"twannaknow（我不想知道）
“ifyou\"relookin\"intohereyes（是否你凝视她的双眸）
“ifshe\"sholdin\"ontoyousotightthewayididbefore（是否她也像我从前那样紧握你的手）
“ioverdosed（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should\"veknownyourlovewasagame（我早该知道你的爱不过是场游戏）
“nowican\"tgetyououtofmybrain（而我就是无法将你移除脑海）
“ohit\"ssuchashame（噢真是羞愧）
luna的目光被对面的女孩深深的吸引了。
她微微垂眸，时而闭眼，脑袋和双手随着吟唱的旋律随意摆动。
电梯里的射灯在她海藻般的长发上留下光影，显得她光彩照人。
江一桃发现了luna的目光，她停止哼唱，对上这道视线。
“啊，到了十二层了。”她轻声说。
luna回过神来，推着江一桃的箱子先走出电梯，江一桃跟在她身后。
luna用钥匙打开大门之后，就把钥匙递到江一桃手里，把行李箱推在客厅中间。
江一桃沿着玄关走进来，这条廊道很长，穿过客厅，她可以看到廊道尽头的两个对门房间，那里应该是卧室。
走进客厅，左手边是连着开放式厨房的餐厅，她猜想浴室也在那边。
客厅最右的边缘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落地窗上白纱的窗帘随风浮动着。
她注意到整个房子简约的装修风格和清一色原木的家具。
然后她就看到了客厅摆放的ps5（sony发行的游戏机）。
激动地差点丢下行李箱飞奔到客厅地板上打滚。
“omg！ps5！”她满眼都是星星，“你老板也爱打游戏！还是他的小孩爱打？”
luna看见她激动的样子，都忍不住勾唇，“我老板开了一家游戏公司。他说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包括游戏机。”
luna说完，领着江一桃的箱子，推到廊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刚才给你的钥匙里，更小的那把可以打开房间门。”
江一桃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走过去，用更小的那把打开房门。
她这才注意到钥匙环上挂着一个樱桃小件，“你老板真的很喜欢樱桃啊，我看他车上也有樱桃挂件。”
说着从luna手里接过行李箱，推进房间中央。
房间和外面客厅是完全一致的风格，挂着白纱的飘窗，配原木色的小床。房间里家具很少，只有床、衣柜和书桌，清一色都是原木的。飘窗是西晒的，此时正好能看到快要落山的太阳。
luna没跟进去，只默默站在门口，她看着江一桃走进房间然后脱掉冲锋衣外套，露出里面纯白的衬衫。
从前她疑惑老板怎么会使用这么朴素的装修风格，这一刻她明白，这些背景板都是为这个女孩所设，她走进去才能让画幅圆满。
“租房合同老板回来会跟你签，你先收拾东西，我走了。”
luna还是没有走进房间，只站在房门口跟江一桃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