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太子
蠢而不自知!
说的就是李承乾,他到现在都没明白,李世民之所以处处打压他,并不是因为他不出色,也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
特殊的身份使得皇帝不能对他过于宠溺,让他从小就知道皇帝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是要能忍受亲人之间的冷漠的,是要在纷繁的事务中学会冷酷的。
中国古代的太子大多数处境差不多,在政治的囚笼里,没有真相,只有立场。
对于太子,第一顺位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
在古代封建帝制下,只要有君主就会有太子。因为国家的传承是“家天下”,君主必须在自己的直系男亲属找继承人,自己的亲儿子自然就是首选之人。
而太子的人选和废立都直接关乎着江山社稷的未来走向,是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的根本。
此时,皇帝和作为接班人的儿子成为了天敌,即使他们父子间关系再好,也不可避免的,同样不以任何人意志、道德、感情为转移。
因为任何一个皇帝都并不可能单凭一个名号,就可以将整个国家的政权牢牢抓在手里,皇帝需要有执行权力的工具啊!那就是自己的心腹集团。
因而每个皇帝为了自己死后,太子继任时能压得住朝堂上的官僚,能保证皇权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就得趁着自己在位时,竭力培养他的威信,为他扶植相应的心腹集团;秦代以后,历朝历代都设立了比较完备的扶持和培养太子的系统——东宫制度。
东宫设置的官员几乎完全效仿朝廷,东宫的官员跟太子同气连枝,太子顺利即位,东宫各官员被提拔重用,例如,历朝历代都不乏太子六傅在太子即位之后就直接升任宰辅的例子。
如此一来,又有个弊端了:强大起来的太子成为整个国家的第二权力中心。
儿子和老子可以抗衡了!搁谁身上谁不膈应呢?
所以大多数皇帝对这种情况的常规操作就是:另外扶植一个或几个儿子给予超过寻常皇子的大权,有意无意挑动让他们互相争斗,这样就不能对皇帝自身造成威胁了。
皇子争权,这是太子的磨刀石。
有人可能会说:让兄弟相争的爸爸这也太心狠了吧!
生在帝王家,本就无情。
皇帝爸爸居高临下惯了,对至高无上权力的欲望只会有增无减,这是当权者为了掌控权力的一种贪婪。皇帝想的是“你老老实实等我死了这天下都是你的。”太子想的是“你怎么还不死?父皇你活太久了一定很想念皇爷爷和皇祖母吧?儿臣帮你去见他们。”
哪怕太子不这么想,跟着太子混的太子党里面的人也想飞黄腾达。
他们就会想办法帮太子坐上皇帝的位置。
而且古代除了个别君主,大部分都是生出来一个班甚至一个排编制的儿子,所以为了制衡太子,适当的牺牲一两个也是常事。
那些被皇帝有意扶持,和太子争斗的皇子们,就是因“家天下”制度而必然产生的磨刀石和牺牲品。
事实上,历史类似“九龙夺嫡”这样控制在一定程度内的夺储争斗,都是那些皇帝有意放纵才会产生的,历史中并不少见:唐太宗之子魏王李泰;宋徽宗之子郓王赵楷;明成祖之子汉王朱高煦等等。
退一步说,太子也正是在与兄弟的竞争中,一步步磨练成为合格的帝国接班人。
虽然深知放任皇子争权是宗社大忌,但这个度有时候皇帝也掌握得不太好,所以历史上的唐太宗、康熙帝,都遭遇了太子谋逆的悲剧。相对应的唐太宗太子李承乾,康熙帝太子胤礽都成为了权力下的悲剧人物。
当然也有例外,在官僚政治成熟的时期,是不会放任皇子争权的戏码,比如宋明朝。
北宋时,彻底确定了文官士大夫在朝堂的主导地位,只要拥有正当名位,即使没有雄厚自家班底的太子也可以顺利登基,皇帝不再需要将强权留给太子来制衡贵族集团了,皇帝与太子之间的矛盾也由此缓和。
真正能让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历朝各代也找不出几例。如果皇帝本身还是大明君,有足够胸怀和魄力去培养储君,那就更少了。
家国是个很深奥的问题,做君不易,做太子更难。
所以,李承乾的路走错了。
不过他图谋南山书院这一点,倒是做的漂亮。
就算是谢昭,也不得不承认,李承乾若是真的掌握了南山书院以及南山集团,他就有了掀翻李世民的资本。
当然,前提是他手里得有兵权。
兵权,才是一个皇帝最重视的东西。
所以李世民放任谢昭发展,无论谢昭做什么,做的多出格,他都能容忍。
但是他绝对不会容忍谢昭染指兵权,这是底线。
谢昭对于兵权也没有什么兴趣,毕竟以他现在的力量,纵然千军万马,也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血肉之躯碰上钢铁之躯,没有任何意外。
如今的南山看似平静,鸟语花香,野兽奔行。
但是其中,那花、那鸟、那兽,到底是血肉之躯还是钢铁之躯,又有谁清楚呢?
只怕只有被谢昭重新雪藏的盘古知道吧。
。。。。。。。
长安直道上,李世民带着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三人,走在已经修好的路段上。
他虽然是皇帝,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俯下身子,轻轻扣了扣地面。
嗯,很结实,且光华。
“好路!”
李世民含笑道:“水泥果然是军国利器。”
杜如晦笑呵呵的道:“这条直道可是耗费了不少钱,听说几乎是拿铜钱铺成的。”
魏征沉声道:“此言不假,此路已经修了半年多,耗费了数百万贯,却不过修了大半,看报表,想要修通,只怕要等到明年了。”
李世民赞叹不已,道:“两年的功夫,修成这么一条路,沟通南北,从此以后,长安与洛阳互为倚仗,实在是利国利民。”
房玄龄点头,淡然道:“陛下,只这修好的一段路,这半年,就为大唐提升了不少商税,几乎是以往两年的商税,若是整条路修通,江南物产可以快速运送到长安,商税还会暴增。”
李世民哈哈大笑,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水泥路,得意的道:“子慎上次说,让朕调整商税,增加奢侈品税,说什么如此不出十年,说不定就能取消农税,你们以为如何?”
魏征率先开口,道:“此言不虚,南山集团的报表臣月月都看,以集团现在的体量,已经超过了国库岁入数倍之多,这还不计那些小商小贩。
增加商税势在必行,要不然这钱拿着不安稳。”
“这是子慎说的?”李世民好奇道。
“是的。”魏征点头道:“子慎说,钱这东西,是最有用,也是最没用的,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是一个数字。
而南山集团的财富,现在就是一个数字而已,臣每每查看,都心惊不已。
长此以往,只怕会生出祸端。”
李世民笑眯眯的道:“既然是他提出来的,那就让他主持税制改革吧。
反正南山集团是大唐第一商贾,富可敌国,你们都不怕从身上割肉,朕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陛下英明!”
李世民昂首,道:“咱们君臣携手,看看到底能不能开历史之先河,把农税去掉,从此以后,我大唐百姓,当安居乐业。”
“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李世民抬起头,看向南山的方向。
那里,尘埃也该落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