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魔心
脚步踩在稀烂的泥地里，每一步都会踩的地面渗出些许灰黑色的水渍。
舒浩的脚步很稳，即便行走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依旧没让背上的舒念璃感受到多少颠簸。
舒念璃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舒浩的后脑勺上，她轻轻哼唱着舒浩听不懂的旋律，悬在半空的小脚一晃一晃的。
眸光瞥见那双活跃的小脚，舒浩嘴角微翘语气调侃道：“脚踝不痛了？”
舒念璃也不说话，只是环抱舒浩脖子的双臂紧了紧，晃动的右脚无力的耷拉下来。
环抱脖颈的感觉清晰可觉，舒浩脑海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不自觉的脖子缩了缩语气凉凉：“你小心点，别给我脖子勒折了。”
“公子，人家只是个蕴气小修。”
舒浩无语：“你入戏太深了。”
“是呢～”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舒浩自顾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嗯？”
舒浩一声惊疑，脚步忽的停下，他的瞳孔一缩猛的侧过头，恰巧对上一双幽邃如深渊的眸子。
光阴似停止了流转，周围的世界不知何时变得充斥迷雾，大量的记忆涌入舒浩脑海，使得他脑袋胀痛，眉头蹙起。
他记起了先前推断出舒幽云要杀他证道，记起了被舒幽云暴打的画面。
只是相较于上次行为的不冷静，这次的舒浩相当稳重，他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舒幽云趴在他的背上，用带着些许戏谑的语气调侃道：“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舒浩语气平淡，不夹杂任何情绪。
“哦～那怎么不骂我了？”舒幽云调侃道。
“因为没有意义。”舒浩保持着面无表情平静回答。
见他这副模样，舒幽云只觉无趣，身子晃了晃，刚欲从舒浩背上下来，却又似是起来些许玩心，她带着戏谑的笑容探过脑袋歪着头看着舒浩的侧脸：“我的身子软不软？”
“软。”舒浩老实回答。
“和那丫头比起来呢？”舒幽云又问。
舒浩沉默。
舒幽云也不急，她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幽邃的瞳孔倒映着四周的画面：“真是怀念呢～”
这时舒浩忽然开口：“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似乎没有愤怒，倒是有些意思。”
舒幽云从舒浩背上下来，在她身旁星辉凝聚成了一张椅子，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至椅旁，抚平臀部的衣裙，坐靠间，展现出诱人的弧度。
“愤怒有何用？不过无能狂怒哗众取宠罢了。”舒浩转过目光直视她的眸子：“虽然我不认可你把前世之过算在我身。但若舍身取缔换位思考一下，我其实可以理解你，若我被这样搞一下，我也会想要弄死他，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念头通达，谁管他前世今生。”
舒幽云眨了眨眼，嘴角微翘：“士别数日，倒是长进不少。”
“弱者的无奈妥协罢了。”舒浩叹了口气：“若不是你比我强，我非得把你屁股抽成十八瓣不成。”
舒幽云：……
“哈哈…”舒幽云愣了数秒随即拍掌大笑：“有意思，你比那个废物有意思多了。”
“我有点喜欢你了～”她面带笑意，语气依旧不带怒色：“但是，却更想杀你了呢。”
舒浩不管她在发什么疯，自顾询问：“所以，自从来到这里就经常通过这种方式见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想怎么杀我？”
舒幽云收敛笑容，垂着眼帘语气平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当让我做个明白鬼呗。”舒浩摊了摊手语气无奈。
沉默了片刻，见舒浩不再言语，舒幽云终是缓缓开口：“再多次的重塑下，让你变回他，然后杀你证道。”
舒浩眉头微锁：“所以，这些天我脑海总有一些声音在逼逼赖赖，是你的原因？”
“是前世的你试图唤醒他自己，届时他会取代你，然后被我杀掉。”
舒浩试探道：“那是不是代表我斩断了前世因果，就没事了？”
舒幽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割舍前世因果，我与你的灵魂羁绊也就断了，届时我会马上杀了你，不会复活的那种哦～”
舒浩垂眼沉吟片刻又问：“若你证道成功，可否有能力将我复活？”
“能力倒是有。”舒幽云摸着下巴：“可我为什么要复活你？”
舒浩终于面露微笑：“云姨，你曾告诉过我舒族有一长久大计，此计还需我实力足够时才能知晓，我虽不知计划是什么，但能让一群合道者密谋布局良久，想来此计规格必然庞大无比，且对你们非常有益。”
话说至此舒浩停顿了一下，见舒幽云微微挑眉这才继续道：“但无论什么计划，总得有最高受益人不是？”
言说至此，舒浩靠近舒幽云几步注视着她的眸子微笑开口：“如此，我们做个交易可好？你证道后救我性命，日后我与念璃全力助你在此计中获得最大的收益如何？”
“哦？”舒幽云仰靠在椅子上望着舒浩，她语气平淡：“看样子你很赌定我会和你交易？”
舒浩露出谄媚的笑容，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大拍马屁：“云姨气魄盖世，枭雄之姿，实力冠绝古今，定当不是心胸狭隘之徒，如此豪雄……”
不等舒浩马屁拍完，舒幽云直接打断道：“我拒绝。”
舒浩笑容僵了僵，刚欲开口补救，便听舒幽云幽幽开口：“虽然你的提议不错，但我更想杀了你。”
“我已得永生之境，实力虽不说天下无敌，但逍遥天地谁能挡我？”
“杀了你，我念头通达，届时突破合道壁垒迈入尊者之列，纵观上苍古今尊者不过十人，灾劫至今还剩几人？”
“届时我天下无敌，那个计划于我而言又非必要，我从来不是什么疯魔道痴，恣意逍遥才是我道。”
舒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舒幽云这简直就是玩养成玩到无敌了，已经没有什么能勾动她的兴趣了。
这一刻，舒浩貌似发现，自己好像死定了。
从所未有的无力感交织心头，沉重的死亡阴影压着他的背脊，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股颓废感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看着舒浩的腰杆肉眼可见的弯了不少，舒幽云闭上眼睛淡淡开口：“你之前的自信呢？”
舒浩没有回答，他席地而坐，不顾地上的污泥浸染衣衫，他躺在地上，望着昏沉的天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沉重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必将迎接死亡的话。”舒浩似在自语，他的目光注视着空空荡荡的天空。
良久，他微闭眼帘，双臂平伸似在拥抱世界，他重重深呼一口气，眼眸睁开，一双乌黑的眸子清澈明亮。
“那便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疯狂一次，去见证这个世间万般之精彩吧！”
舒浩大笑起身，他满身污泥狼狈无比，却毫不在意，再不看舒幽云一眼，自顾的朝着远方前进。
什么人情世故，什么情情爱爱，什么安逸奢华，将这一切都放下的自己，还惧怕死亡吗？
什么都不在乎，什么的不管不顾，万事随心，肆意前行，这才是自己追求的自由，这才是自己的道啊！
这一刻，舒浩念头从所未有的通达，那停滞许久的修为陡然激增，心神境的门槛悍然突破。
三步后他的灵海固化显露真灵，十步后他的神魂具象显露而出，百步后他的周身开始散发金色的光辉，淡淡的法身虚影凝聚在他的身后。
便在舒浩准备继续走下去之时，舒幽云陡然闪至舒浩身前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一瞬间，舒浩那持续拔升的气息顷刻瓦解，即将彻底吞噬他瞳孔的灰雾也被顷刻击散。
舒浩身体一个激灵，从那种特殊的状态下退了出来。
那口气散了，又开始怕死了，但舒浩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既然不愿给条活路，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作甚”
舒幽云眉头一挑，抬起巴掌作势要打。
舒浩本能一缩脖子，但立刻反应过来，顿觉丢人，他迅速梗起脖子，脸对巴掌。
“对，你强大，你不讲理，你了不起，但老子就是不怕你，大不了打死我。”
舒浩也不装高人了，没意思，这娘们能把人气死。
舒幽云一个暴力敲在舒浩脑门上，没好气道：“还支楞起来了？”
舒浩疼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但始终不吭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倔脾气上来的舒浩，舒幽云站在原地语气平淡：“其实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想了想把你杀了以后心情不好没地发泄了，毕竟打别人没打你解气。”
舒浩停下脚步却未回头，他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疼痛这才淡淡开口：“条件？”
“你亲手杀掉那个丫头。”
“告辞。”
舒浩毫不停留，大步离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但不妨碍他怄气。
舒幽云再次闪至舒浩身前，椅子飘在半空跟舒浩保持同样的速度。
“你刚才心动了呢，虽然只有片刻，但你还是起了杀心呢。”舒幽云在一旁阴阳怪气。
舒浩摊了摊手：“面对生的渴望，本能起了念头不是很正常？但我只要能克制住，那便等于没起。”
“你杀我的时候怎么没这样想？”舒幽云语气危险。
“我说了，他是他，我是我，你这老娘们真特么不讲道理。”舒浩丝毫不惯着他。
“我管你？还有你先前不是说能理解？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
“先前我想活命，不说点你爱听的能行？现在你不给我活路，我还能惯着你？”舒浩毫不畏惧，直接怼了回去。
“还有，我说我能理解你，那是我身处你的情况下，但我要是被报复者那我还理解个屁，这世界谁人不双标？只不过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想要又当又立罢了，亏你还是个活了三亿年的老娘们，蠢女人。”
“啊！”舒浩突然一声惨叫，伸手捂着脑门上那颗冒着白烟的大包眼泪汪汪。
舒幽云收回拳头脸色发黑，额头皱起条条十字。
舒浩强忍疼痛呲着牙，瞥眼望着舒幽云此刻的脸色悠然大笑：“你看你也是个正常人嘛，还偏偏装什么情绪波澜不惊的高人模样。”
“你这一脸便秘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月经不调呢。”
舒幽云脸色憋的酱紫，反手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舒浩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舒幽云抄起椅子在身后猛追。
“彭！”的一声响，舒浩被一把拍倒栽进满是污泥的水坑。
倒地的舒浩本能伸手一抓，一把将舒幽云拽倒在地。
“你怎么不躲？”舒浩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有些不解。
“你管我？”
“死傲娇。”
……
二人在泥坑里对骂，舒幽云骂不过就给舒浩一拳头。
良久，见舒幽云似是打累了，舒浩这才试探开口：“幽云，放我一马如何？”
“我不。”舒幽云偏过头。
“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你皮又痒了？”
舒幽云缓缓爬起身，此刻的她浑身污渍，满脸漆黑，唯有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那双标志性的眸子，不再似往日那般幽邃的犹如隔世，难得有了些许少女的灵动。
她拍了拍身上都污渍，侧头瞪了一眼如泥猴子般的舒浩，忽然笑了起来。
见舒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舒幽云收敛笑容板起脸来：“你死定了。”
“这话从你现在的嘴里说出来一点威慑力没有。”
“哼！”舒幽云冷哼一声：“还在那嬉皮笑脸，到时候有你哭的。”
舒浩不以为意，慢悠悠的爬起身，他准备继续挑拨舒幽云的情绪，他知道如果不能趁着这次天载良机说服舒幽云，那他真的就必死无疑了。
常规情况下，活了这么久的人，哪怕不是修炼无情道，在这么长时间的红尘磨砺下，心不说如同铁石一般，但也绝对会把利看的比情重要。
但舒浩的自信的源头来自舒族禁修无情道，以及始祖创立的神魂暗示法。
好比舒念璃，舒浩敢肯定，只要自己让舒念璃去屠杀平民，她杀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舒浩相信，把舒念璃放出去独自发育，她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道枭雄。
但在神魂暗示以及长时间的陪伴相处下，她哪怕在漠视生命，在杀人不眨眼，但在自己这里，她依旧只是个温柔的姐姐型女友，一个恋爱脑的小女人。
舒浩不相信舒幽云想搞死自己她就不难受，不过是她的意志坚定无比罢了。
舒浩想要继续开口，舒幽云却没在给舒浩这个机会，她闪身至一旁，身上的污垢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那对眸子重新变得幽邃如渊，让人看不出她的思绪。
见此，舒浩内心咯噔一跳，只觉得心脏凉了半截。
舒幽云望着舒浩，目光幽幽：“介于你的心性相较于他好上很多，我便不让你逐渐转为他了。”
舒浩闻言大喜，不等他开口却听舒幽云冷冷道：“但我依旧会杀了你，只是会在杀你的那一刻让你变为他。”
言罢，一抬手将舒浩推出了这边空间。
看着空荡荡的世界，目光停留在二人刚才瘫倒的水坑，舒幽云忽然笑了起来：“倒有些小聪明，只可惜无命的神魂法虽强，但我距离尊者也只是心境之别罢了。”
“情绪发泄过几次，看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小东西，你想要活命的确有些难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