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道左相逢
往事……
恍惚，莫争先已记不起，在魔统争道的秘境中具体发生的事。
他只记得自己断了一桩因果，历了一场血战，有了一个朋友。
脚步片刻停顿，随即抬起，离开了办公室。
他不再回忆过去，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这种平静的日子是当年的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人道，剑道，天道……
回家前，莫争先路过一家面馆。
他看着招牌，忽然停住步伐，走进面馆。
时在午后，已经过了饭点，但面馆的生意很好，几乎坐满了食客，只剩下寥寥几个空位。
“一碗面。”莫争先道，“一碗不要油，什么都不加的清水白面。”
伙计有些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扯过一张单据，写下客人点的食物。
莫争先坐在角落，片刻，一碗面端了上来。
清如水的汤，细长的白面，除此外一点杂色也没有。
莫争先挑起一缕面条送入口中，舌头尝到的只是面条原本的口感。
清清白白，一眼分明的面。
二气境界，体内生出真气，人身贯通天地，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做到辟谷，不饮不食，此时的修行者渐渐超脱世俗，不属凡身。
但到了三花境界，莫争先本该更加超尘，然而他却开始重新拿起筷子，像常人那般开始吃饭。
我身如剑，身在人道，心在天道。在天人之间，要放得下，更要拿得起，能超脱亦能融入，这就是莫争先的最新领悟。
他一口一口慢慢吃面，对坐的位置却坐了一个人。
那人道：“为什么？”
这话问得没来由，莫争先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人要吃饭。”
“你是人吗？”
“我自然是人。”
那人忽地一笑：“倒是我问得不对，上古先民能生擒虎豹，更有三目重瞳多臂等诸多异相，谁也不能说他们不是人。凡人道生灵自然都是人类，却无关力量强弱。”
莫争先不语，继续吃面。
那人又道：“吾名命寄寰，你身具剑形，眉绕剑意，一看就知是一流的剑修。我也练剑，在剑道有些成就，方才见你一眼，我的剑便发出低鸣，起了战意。我欲与你在剑上定个高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命寄寰。”
莫争先喝完最后一口汤：“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命寄寰谦虚地笑了笑：“名剑榜上有吾名，忝为三十二。”
莫争先将筷子整齐地放在空碗上，从怀里摸出五个钱放在桌上。
他淡淡说道：“名剑榜上有名剑七十三柄，你位在中上，已是天下难寻的剑客。何必为了意外之逢，而坏了名声，万一落败，你排名不保。”
“人外有人，剑外更有剑。你腰间双剑虽利，在我看来却不如你其人。”
命寄寰凝视着面前之人，剑心愈发激昂，背后长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出鞘。
“我从未错看过剑客，你的剑，很强。遇到好剑而不观，非是剑客作为。”
莫争先自顾自出门，头也不回地紧紧跟在身后的人道：“我的剑，你观不得。”
“为何？”
“因为我只有一剑的心力。”
“一剑？”
莫争先轻语：“只有只有一剑，所以我不会留手，你必死。”
“狂！”
命寄寰凝眉：“你之狂，我平生仅见。既然你只有一剑，那我便等你恢复，届时再定高下。”
莫争先道：“好，那时我的剑便能收发自如，不会错手杀人。你若是死在我的剑下，天下间岂不是少了一位真正的剑客？”
命寄寰冷笑：“希望你的剑如你的人一般，有狂傲的本钱。”
“这不是狂傲，而是真相。你尚看不清差距，可惜。”
莫争先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剑有多强，他只知道自从意识心相化作红莲，统合一身道行功法后，自己每过一个呼吸，剑法便会更强一些。半个月前，他败未饮寒还要行险，现在的他，要败未饮寒，已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隐约间，那道瓶颈已将破了。
命寄寰一路跟着莫争先来到槐树巷第三十五号，也就是莫争先的家。
他打量着面前并不宽阔的四合院，啧啧称奇。
“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住在这种地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莫争先拿出钥匙开了锁，推开大门：“人在天地间，何处不得容身，请进吧。”
“我为何要进去？”
“因为你想知道我家住在哪里，以便日后来寻。”
“哼。”
命寄寰一步迈过门槛，走进门来，看着一片空荡的小院，表情带着失望。
“我原以为此处别有洞天，却不过是一如常人。”
莫争先推门进入房间：“修士之于天地，也不过是常人。”
“你倒是满嘴道理，不知道你的剑是否跟你的嘴一样利。”
命寄寰大咧咧进门，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可有酒？”
莫争先摇头：“没有。”
“可有茶？”
他继续摇头：“没有。”
“那你家有什么？”
“水，清水。”
“哼，那就给我来一杯清水。”
莫争先拿出前主人留下的杯盏，洗刷过后，在水缸里舀出一杯水递给第一位登门的客人。
“请。”
命寄寰不客气地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他放下水杯，挑眉看着寡言的屋主。
“如果换成别人，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敢一饮而尽。而你却不会这样问，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哦。”莫争先简单回应。
命寄寰自语道：“如果有人这样问，我一定会回答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下毒。”
莫争先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是怕我下毒。”
“对，就是这意思。”
“你放心好了。”莫争先道，“下毒不需那么麻烦，因为我浑身都是剧毒。”
“唉。”命寄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从不说假话。”
“这句话就是最大的假话！”
命寄寰待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这是个自来熟的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临走时说以后还会再来。
莫争先并不在意是否有客人登门，他的九成心力，每时每刻都在运化心相红莲，余下一成日常交际，所以有时候显得迟钝。
他关上门，盘膝坐在床上，膝上横着双剑。
午夜。
他膝上双剑忽有异动，嗡嗡作响。
下一个瞬间，红白双剑倏忽消失。
两口本脱离身体的骨剑，竟而回返自身。
人剑合一。
剑体入人身，这是字面意义上的人剑合一。而非人剑相通，剑心同感的人剑合一。
心相红莲悄然生变。
二十七片花瓣如血一般红，中心拱起一座小小的莲台，似雪一样白。
困扰了数十日的剑道瓶颈，悄然突破。
莫争先抬眼往天，是时候去往那处精神的奇异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