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冥一
正月十六。
赌场新开赌局。
“今天最大的赌局，就赌玄一的手下莫争先，此战冥一结局如何？”
留着八字胡的荷官手指地图，向诸位赌徒介绍具体情况。
“诸位且看！”
荷官将一只小旗插在旷野：“这是莫争先，在座的各位有不了解此人的，我就为大家说一说此人的来历根脚。”
他咳嗽几声，清了清嗓：“此人身世也算可怜，从小父母双亡，还被亲叔叔顶替了去魔宗的头胎名额。此人既入魔宗，分在前道子候选的宫中，做了劫奴。后来伙同另一人也就是现今的玄一候选，两人反噬了劫主，由此开始发迹！”
台下有起哄的，大声嚷道：“谁要听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快说正经的，这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本事，怎么跟冥一打？”
荷官笑道：“客官别急，这莫争先修的乃是制情流派，要入此流派，先要斩俗缘，也就是亲手斩杀了自己在凡俗的亲属。莫争先此人杀了自己亲叔叔和亲表弟，剑法方才有成。后来伙同另外三人，在咏州设局，坑害了上千散修，以此破开了一条秘境通道。后来，在那秘境中取得了灭世道君的位业，灭了一个小界。
“之后，从穹天直播的具体画面来看，莫争先欠了玄一候选一条命，所以他要去杀占据城池的冥一。”
那荷官手指拈起一缕灵光，在小旗子旁写写画画。
“论剑法，此人是真正的剑修，杀伐无双。论修为，此人在三花境，一朵花没开，比起冥一是差了点。”
介绍完其中一方，荷官又拿起一面小旗子插在地图中央的城池上。
“说起冥一，大家应该都知道此人。此人可谓是夺冠大热门，排名第一，无论是地盘，兵力，实力，在候选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怎么看，那莫争先也不是冥一的对手。”
荷官拉长了声调：“但是，不过，而且，或许，没准……”
有心急的赌徒拍桌子怒骂：“你xx，你xxx会不会解说，xxxx我xxx……”
“而且什么，快说！！”
荷官倒也不急，笑着拱了一圈手：“冥一的性格，大家有所有耳闻，这人天生豪迈，胸襟宽广，心怀大海之广阔，就算成不了道子，也是一方的雄杰！
“按照冥一的性子，如果不群殴的话，那莫争先或许有那么些机会！”
荷官敲了敲赌桌：“还等什么，各位主顾，下注吧。”
“我一千中品灵石，梭哈，我赌冥一赢！”
“知不知道什么叫小博大啊，一百上品灵石，我赌两人平手，都出局！”
“每人赌莫争先，那我押他赢！”
……
城池无名。
如果被冥一全部占据，或许可称为冥一城。
莫争先看着眼前高大耸立的城墙，高达数十丈，斑驳墙砖上刻着黑色魔煞文。仰视墙头，上方的戍守卫兵都成了一个个黑点。
城门大开，护城河上立着一座木桥。
桥下的河水漆黑，冒着细密的泡泡。以莫争先对毒道的理解，自然不难看出这河水有剧毒，只有三花境可以豁免。
莫争先踏上木桥，走向城门，一路无人拦阻。
他轻易进了门，只见城中一片破败。
没有一座完好，尽是坍塌的建筑，各样种族，各种死法的尸体随处可见。黑烟袅袅，有火焰在燃烧，鼻间萦绕不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血色，黑色，两种颜色交错，构成了这片战场的主色调。
此地像是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只有耳边只有风声，没有喊杀声和哭喊声。
莫争先踏步，迈过一具尸体向前走去。
走过数百米，绕过这片废墟后，他终于看到了生物。
那是由人类，怪物，亡灵和野兽组成的大军，粗略数来有千人左右。
千军中，一面写着“冥”字的黑色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冥字旗，在城中征战的是冥一……
排行第一的道子。
面对的是如此强敌，莫争先心中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有剑意萦胸，只觉得剑气激荡，快意淋漓。
战强者，方觉快意！
这千军拱卫着一座楼阁，冥一应当就在那座楼里吧。
莫争先看着千军，征战杀伐的雄威军势，带着无可抵御的沛然威压，向自己排山倒海压来。
他觉得浑身一重，法力都缓了下来，一人对千军，无异自寻死路的行为。
他没有退，没有逃，只是担着重压，迎着军队大步走去。
大军会冲锋吗？
莫争先会死吗？
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紧握着拳头，看着双方接触，或将迎来一场浩大的军势征杀。
百米。
近了……
五十步。
更近了……
十步。
愈发近了……
三步。
两步。
一步。
莫争先看着面前的怪兽，那怪兽只是看着他，没有半点动作。静默不动的军队有如雕像，但那士兵们那喘息的气流，强劲跳动的心脏，昭示着这支军队并非死物，他们只是接受了命令，保持不动。
莫争先握紧腰中剑，昂首走入军队，与如林的枪矛擦身而过。
紧张感，强烈的冲动，让他握剑的手泛白。
嗜血感，想拔剑杀人的感觉，让他的一颗心脏，道心剑心，剧烈跳动。那声音，血液加速流淌的声音，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让他忘却了置身军队丛中，耳中只听了自己的沉重呼吸声。
他握着血剑，轻轻呢喃：“快了，很快了，很快就能饮血了。”
终于。
他来到了军队中心，那座被包围的，保持完整的楼阁。
这座楼没有名字，原本写着名字的牌匾断成几截，胡乱扔在地上。
两扇门没有人把守，莫争先踏过门槛，走进楼阁。
刚进了楼，就听见呼喊声传入耳朵。
穿过走廊，推开一扇大门，眼前赫然是一场酒宴。
一个汉子手提酒坛，醉眼惺忪，脚步蹒跚，向旁边的人说着醉话。
“哈哈哈哈哈……”
汉子大笑，提起酒坛往嘴里灌酒。
参与酒宴的有八个人，只不过这八人，像是已经喝醉了。
就连莫争先走进来，这八人也没发现有人闯入，仍在聊天，划拳，喝酒。
莫争先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们喝酒。
“啊，痛快，哈哈哈哈……”
为首的汉子提起酒坛，对着闯入者大笑：“来者，喝酒吗？”
莫争先摇头：“我学剑，从不喝酒。”
“嗝，那真是太可惜了。”
汉子抱着酒坛又大口喝了一口：“哈哈哈哈，你是来杀我的吗？”
“是。”
汉子一指来人：“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我学剑，从不偷袭。”
“哈哈哈哈哈……”
汉子大笑，将酒坛砸在地上。
“好！狂！好狂！我喜欢这样狂的人！”
……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我只记得那天的日期是正月十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到能让人记住的地方，我和往常一样赌钱，然后回家。直到多年后，我恍然发觉，我竟见证了历史。——《魔道回忆录》